電梯廂體內的空氣,在傅沉那句“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之後,仿佛被瞬間抽乾,又凝固成了一種具有實體的壓力。
傅沉的目光沉凝而專注,帶著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虔誠,牢牢鎖著她。
溫灼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臟在胸腔裡沉重搏動的聲音,一聲,又一聲,與電梯運行的微弱嗡鳴交織在一起。
他的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了巨大的、洶湧的暗流。
她垂下眼睫,視線落在兩人依舊交握的手上。
他的掌心很燙。
那溫度幾乎要烙進她的皮膚裡。
這溫暖,這熟悉的氣息,都曾在無數個深夜裡成為她不敢觸碰的奢望。
但是……
她緩緩地異常堅定地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中抽離。
那細微的摩擦聲,在寂靜的空間裡被無限放大。
傅沉眼底的光像被風吹動的燭火,劇烈地搖曳了一下,又被他強行穩住。
指尖下意識地想要追索,卻最終克製地蜷縮起來,懸在半空。
溫灼抬起頭,迎上了他的視線。
她的臉上沒有矯飾,隻有一種沉澱了太多過往近乎透明的平靜。
“傅沉,”她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那層無形的壓力,“我相信你。”
這四個字,讓傅沉緊繃的下頜線微微鬆動,眼底重新燃起一絲微光。
但溫灼接下來的話,卻將那微光穩穩地按在了理性的水平線下。
“我相信你此刻的真心,你為明澈、為清和、為我做的所有事,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我感謝你、感激你,但是——”
她微微停頓,像是需要積蓄一點力量,來剖開下麵更艱難的部分。
“‘重新開始’這四個字,太重了。”
她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仿佛看向了那沉重如山的過往。
“它代表的不是一句輕鬆的‘我們和好吧’,而是要把兩個已經走上不同軌道三年的人,重新拉回同一個起點。這中間,隔著我們破碎的信任,隔著兩個需要我用全部心力去守護的弟弟,以及……”
她的聲音裡終於滲入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也因此顯得更加真實。
“你的家庭,你的父母。”
電梯數字跳到了“2”。
“傅沉,我們的生活不是這部電梯。”她的眼神清亮而堅定,“不能因為一時氣氛正好,就幻想著按下快捷鍵,無視掉中間所有的樓層,直達我們想要的終點。這不現實,也對你不公平,對你付出的真心不公平。”
她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最後的裁決。
“所以,你的請求,我收到了。我很鄭重地收到了。”
“但我的答案,不能現在給你。”
“明天星月廣場的表白一定不會順利,等著我的是什麼,我現在不知道,等我把眼前這一關邁過去,等我能真正心無旁騖地來思考我們之間是否具備‘重新開始’的基礎時——”
她的話音在此處有一個極其短暫的停頓,卻像是一個世紀的等待。
“我們再坐下來,好好地、認真地談這件事。”
“叮——”
一聲輕響,電梯門緩緩打開。
外麵走廊的光線和嘈雜的人聲瞬間湧了進來,打破了廂體內那個被隔絕的、充滿情緒張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