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樓下的空氣,因那兩道身影的存在而驟然變得粘稠、逼仄。
夏日的風拂過,卻帶不起一絲暖意。
溫灼的腳步隻停滯了一瞬。
心底那句“烏鴉嘴”的吐槽無聲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十分冷靜的近乎戰鬥前的清醒。
她沒有如傅沉所囑托的那般“不搭理”,也沒有流露出半分被權勢震懾的惶然。
在傅老爺子那雙洞察世情、不怒自威的目光,與傅老太太毫不掩飾的冰冷鄙夷中,溫灼向前走了兩步,在一個恰到好處的、疏離而禮貌的距離站定。
她平靜的目光率先迎上傅老爺子,略微轉向傅老太太,頷首。
“傅老先生,傅老夫人。”
聲音清越,語調平穩。
傅老爺子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似乎沒料到這個在他調查中“出身低微”的女孩,能有這般沉靜的氣度。
他未開口,那份久居上位的壓迫感已如實質般彌漫開來。
倒是他身旁的傅老太太,被溫灼這不卑不亢的姿態刺了一下,保養得宜的臉上瞬間覆滿寒霜。
“溫灼,”傅老爺子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每個字都帶著千鈞重量,砸在寂靜的空氣裡,“你比我想象的,要鎮定。”
溫灼微微牽了下唇角,那弧度裡沒有任何溫度,“二位專程屈尊來這裡,應該不隻是為了評價我的鎮定程度。請問,有什麼事?”
她直接將問題核心拋了回去,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傅老太太像是終於找到了突破口,上前半步,精心描畫的眼中射出淬毒般的冷光。
“我們來,是要你認清自己的身份!傅沉和晚晴早有婚約,你一個不清不白的女人橫插一腳,糾纏不休,到底還有沒有廉恥?!”
“婚約?”溫灼輕輕重複,像是聽到了一個有趣的詞,她抬眼,目光清亮地看向老太太,“老夫人,您說的婚約,傅沉本人承認嗎?法律承認嗎?還是說,這隻是您一廂情願的……臆想?”
“你——!”
傅老太太氣結,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包。
溫灼卻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繼續說道,語氣依舊平穩,卻字字如釘。
“至於‘糾纏’,更是可笑。我和傅沉都是單身,他追我,我同意,我倆一拍即合,怎麼到您嘴裡就是糾纏了?您若不許兒子追求我,您可以去約束、管教您的兒子,而不是來質問、威脅一個被追求者。這於理不合,於禮,也有失您傅家老夫人的身份。還是說您管不了兒子,所以來管我?手長了您。”
她邏輯清晰地完成了主被動關係的逆轉,將“糾纏”的帽子原封不動地扣了回去,並輕描淡寫地給對方扣上了一頂“失禮”的帽子。
“還有,我不知道您口中我是一個‘不清不白的女人’這是怎麼判定的?我跟誰不清不白了?您要如此詆毀我?大家同為女人,您應該知道這句話對一個女人心理傷害有多大。上次您詆毀誹謗我的事,看在傅沉的麵上,我不與您計較,但這次您還是如此給我潑臟水,真當我是軟柿子好捏嗎?”
她聲音不高,平平淡淡的,用最溫吞的語氣說著最剛硬的話。
傅老爺子眼底的審視更深了幾分。
他抬手,不著痕跡地攔住了即將暴怒的妻子。
他看向溫灼,不再迂回,祭出了他慣用的、也是他認為最有效的武器。
“溫小姐,你很聰明,也很有膽色。”
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裁決意味,“但現實世界,不是光有膽色就夠的。傅家的門檻,不是你憑借一點小聰明和姿色,就能跨過去的。”
他微微停頓,拋出誘餌,也亮出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