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吳邪的聲音再次出現,拯救了他。
“黑瞎子,你輕點,彆折騰他了。”吳邪的語氣裡帶著不讚同的焦慮。
黑瞎子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像羽毛搔刮著黎簇的耳膜,激起一陣惡寒。
他終於大發慈悲地收回了那隻作惡的手,“行吧,聽小吳同誌的。”
然而,他並沒有離開。
反而調整了一下姿勢,大馬金刀地直接坐在了黎簇旁邊的地上,一條腿還曲著,膝蓋幾乎頂到黎簇的胳膊。
那姿態,活像一頭吃飽喝足後圈定地盤的雄獅,懶洋洋地看守著爪下的獵物。
“小朋友驚嚇過度,需要‘靜養’。”
黑瞎子慢悠悠地宣布,特意加重了“靜養”兩個字,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意味。
“我在這看著他,那邊不是挖出來個人嗎?你們過去看看吧。”
說完,他甚至還抬手,非常“慈愛”地在黎簇僵硬得像鐵板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那力道,差點把黎簇剛憋住的一口氣給拍出來。
黎簇:……
靜養個屁!
他感覺自己像被一條冰冷的蟒蛇纏住了,窒息感一陣陣湧上來。
黑瞎子身上那股混合著沙土硝煙和一絲若有若無血腥味的複雜氣息,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鼻腔,瘋狂撩撥著他的脆弱神經。
每一次黑瞎子輕微的呼吸起伏,每一次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都像鼓槌重重敲在他緊繃的鼓膜上。
度秒如年。
時間在黎簇高度緊張的感官裡被無限拉長、扭曲。
他如同被焊死一般,隻有胸腔裡那顆心臟在瘋狂擂鼓,震得他自己耳膜生疼。
黎簇並不打算把自己的真實來曆告訴他們。
且不論他們相不相信,就算他們相信自己是穿越的,恐怕更會被他們榨乾利用價值。
現在,吳邪大概還不知道汪家的存在吧。
還是製造一個假身份更適合在進行生存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黎簇已經把《如何安全裝暈一百零八式》在腦子裡默背了十遍。
耳邊一陣腳步聲靠近,是吳邪。
“給你喝點水,緩一緩。”吳邪的聲音很溫和,帶著一點小心翼翼。
搗什麼亂?小爺現在正表演呢。
一個軍用水壺的壺口,帶著一絲涼意,小心翼翼地遞到了黎簇緊閉的唇邊。
吳邪正在給自己喂水,這個事實讓黎簇忍不住開始彆扭。
他心裡癢得厲害,再也忍不住,微微睜開了眼睛。
黎簇看清了拿著水壺的人。
年輕的吳邪。
那張臉,沾著些灰塵和汗漬,眉頭微蹙,眼底盛滿了毫不作偽的擔憂。
很溫和的眼神,甚至可以說是純粹的。
但在黎簇視網膜成像,信號傳遞到大腦,吳邪的這張臉瞬間發生了恐怖的扭曲變形。
無數的碎片記憶轟然炸開。
古潼京裡吳邪被黑毛蛇咬後,脖頸暴起的青筋和黯淡的眼神。
幽暗甬道中,吳邪冷漠揮刀砍殺,血珠濺到他臉上的凶惡模樣。
還有更多,更多混亂粘稠,充斥著慘叫和血腥味的畫麵碎片,瞬間淹沒了他的意識。
“─!”
一聲完全不受控製的抽氣聲從黎簇喉嚨裡擠了出來,像被扼住了喉嚨。
他如同條件反射,伸手拍開吳邪手中握著的水壺。
同時整個人往後瑟縮,後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岩壁上,發出沉悶的“咚”一聲。
碎石沙土簌簌落下。
他猛地抬起頭,驚懼卻又凶狠的漆黑眼珠裡,清晰地倒映著吳邪錯愕的臉。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條件反射般的,對眼前這張臉所代表的一切血腥過往的極端排斥和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