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嘗嘗這豆角,我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奶奶又往黎簇碗中夾了不少菜。
黎簇頂著奶奶殷切的目光,開始往嘴裡塞飯菜。
奶奶一邊自己吃,一邊不停地給黎簇夾菜:“多吃點,你看你瘦的,年輕人可不能餓著,在哪兒工作啊?家裡人都好?”
黎簇含糊地應著:“嗯……都好。”
楊好全程低著頭,扒拉著自己碗裡的白菜,吃得飛快。
但他那雙黑亮的大眼睛,時不時地就飛快地朝黎簇那邊掃一眼。
奶奶問的這些,他也想知道。
當黎簇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抬起眼皮看過來時,楊好又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低下頭,把臉幾乎埋進碗裡。
一頓飯吃得黎簇有點消化不良——不是胃,是精神。
既要應付奶奶熱情過度的噓寒問暖和夾菜攻勢,又要忍受對麵那個小豆丁自以為隱蔽,實則異常明顯的偷瞄,還要努力維持自己在長輩麵前乖巧但不太愛說話的人設。
黎簇感覺自己現在比下趟鬥還累。
終於,在奶奶第三次試圖給黎簇添飯時,黎簇果斷地放下了筷。
“奶奶,我吃飽了,真的,非常飽。”他語氣誠懇,甚至帶了點罕見的懇求意味。
奶奶看著他確實空了的碗,這才意猶未儘地放下飯勺:“哎呀,年輕人吃這麼點怎麼行?不過飽了就好,飽了就好。”
黎簇適時起身告辭:“奶奶,謝謝您的晚飯,很好吃。我先回去了。”
“哎,好,好,有空常來啊小黎。”奶奶笑眯眯地送他到門口。
等奶奶回來,楊好也放下碗筷,“奶奶,我也吃好了。”
黎簇走出壽材鋪,傍晚微涼的空氣讓他鬆了口氣。
他回頭看了一眼,昏黃的燈光下,奶奶佝僂著身子在收拾碗筷。
門口的小板凳上,那個小小的背影坐得筆直,正對著作業本奮筆疾書。
隻是那微微側著,似乎想往後看的小腦袋,暴露了他並不平靜的內心。
黎簇無聲地笑了笑,轉身融入老城區的夜色裡。
回到他那間空曠的出租屋,黎簇站在窗邊。
福壽堂那兩盞紙燈籠的光暈在黑暗中搖曳。
耳邊仿佛還殘留著奶奶絮絮叨叨的關切和楊好那偷看的彆扭樣子。
這種“家”的感覺,陌生又遙遠,像隔著毛玻璃看到的暖光,模糊不清,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