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好握著鉛筆的手心全是汗,盯著題目上的字,感覺它們都在跳舞。
他偷偷摸摸地抬起眼皮,飛快地瞟了一眼旁邊的黎簇。
黎簇似乎並沒有在看他。
他靠在門框上,目光放空地望著胡同儘頭逐漸暗淡的天空,手裡那支最普通不過的鉛筆在他修長的指間靈活地翻轉。
夕陽的金輝勾勒出他完美的側臉輪廓,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整個人透出一種仿佛遊離於世界之外的疏離感。
他在想什麼?
是又要走了嗎?
今天楊好偷聽到他了給奶奶好多錢,那他是不是馬上又要走了?
隻這樣想著,楊好的心就一下子揪緊了。
黎簇的感知很敏銳,楊好也並不懂得遮掩視線,黎簇目光驟然轉了過來。
“怎麼了?”黎簇的聲音透著些懶洋洋。
楊好慌忙低下頭,心臟狂跳,結結巴巴地說:“沒,沒什麼。”
他低著頭猶豫了幾秒,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再次抬起頭,小聲問道:“……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黎簇正低頭看著手裡翻轉的筆,聞言動作一頓,抬起眼皮,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問這個乾嘛?”
語氣帶著點探究。
楊好目光遊移不定:“你出門之後,就有好幾個人去了你住的那個老小區。”
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繼續道,“我那天晚上在巷子裡……呃,玩,就看到一群穿著黑色衣服的人,進了你住的那棟樓。”
黎簇微微蹙眉,還沒說話。
楊好想了一下,又接著補充道:“小賣鋪的王姐也知道,那天我去買鹽,就聽她跟人嘀咕,說這兩天不知道是哪家的,晚上一直有人來找,她一天到晚都守著店,啥都看得真真兒的。”
“後麵她忍不住出來問了一下那幫人找誰,結果那幫人眼神凶得跟要吃人似的,嚇得王姐都沒敢再多問一句。”
畢竟這種老小區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小姑娘也擔心惹上麻煩。
楊好發覺些不對勁,就守在巷子角落看,發現那群人去的就是六樓,正是黎簇住的地方。
黎簇的眼神瞬間變了,原本的慵懶和漫不經心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的銳利。
他捏著鉛筆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微微泛白。
“他們有沒有注意到你?”黎簇的聲音壓得有些低。
楊好被黎簇驟然轉變的氣勢和那冰冷的眼神嚇得心頭發慌,撒謊道:“沒有。”
其實那群人也來過壽材鋪。
楊好奶奶還以為是生意上門,熱情地招呼,結果那群人隻是眼神陰冷地在鋪子裡掃了一圈。
領頭那個男人還用一種很不舒服的眼神,盯著楊好看了好幾秒。
那眼神,楊好至今想起來都渾身發毛。
但黎簇此刻的眼神太冷,楊好有些不太敢說。
這是一種類似於害怕家長責罵的心理。
他低下頭,不敢再看黎簇的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摳著作業本的邊緣。
黎簇的心,隨著楊好的話,徹底沉了下去。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骨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來找的他,到底是誰?
九門?
還是……汪家?!
汪家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黎簇的心臟。
如果是九門或者霍家,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最多是試探或警告。
但如果是汪家……
可是不應該啊,為了不引起汪家的注意,他甚至都沒去看過這個時空的自己是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