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汗水浸透了楊好後背的薄衫,他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楊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時候,黎簇終於開口:“好了,起來活動一下,彆直接躺下,小心抽筋。”
楊好如蒙大赦,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下去,被黎簇眼疾手快地拎住了後衣領,像拎小雞仔似的。
“站穩了,剛練完彆猛坐猛躺,想明天爬不起來?”
等楊好齜牙咧嘴地緩過一口氣,黎簇又示範並講解了幾個最基礎的格擋和出拳動作。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花哨,簡潔、直接、迅猛,帶著一種冰冷的實戰感。
每一次揮拳,每一次格擋,空氣都仿佛被撕裂,發出短促的破風聲。
夕陽的光線勾勒出他手臂和小臂流暢緊繃的肌肉線條,充滿了爆發性的力量美。
楊好看得目不轉睛,眼神裡充滿了純粹的崇拜,仿佛在看一個超人。
他努力模仿著黎簇的動作,看上去顯得有些笨拙。
但那份專注和渴望,讓黎簇的目光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滿意和……一點點“孺子可教”的欣慰?
總感覺這麼說有點顯老。
“看清楚了嗎?格擋不是硬碰硬,是引導,是卸力。就像……呃,撥開煩人的蒼蠅?”
黎簇試圖找個楊好能理解的比喻,
這比喻好像不太帥,算了,實用就行。
“拳頭打出去,力量來自腰馬合一,不是隻靠胳膊掄。”
“記住,任何花架子在絕對的力量和速度麵前都是紙老虎,但前提是,你的根基要穩。就像蓋房子,地基一定要牢。”
他讓楊好反複練習這幾個枯燥的動作,自己則像個最嚴苛但也最靠譜的教練,不斷糾正著細微的錯誤。
當楊好終於能勉強把幾個動作連貫起來,做出一個像模像樣的防禦反擊雛形時,黎簇才叫停,難得地給了句肯定。
“嗯,馬馬虎虎,有點樣子了。”
楊好累得幾乎虛脫,扶著膝蓋大口喘氣,渾身像剛從水裡撈出來。
但聽到黎簇的肯定,整個人像被打了雞血,眼睛又亮了起來,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彩和自信,仿佛剛才的辛苦都值了。
黎簇走到他麵前,蹲下身,目光與他平視。
這一刻,他收斂了所有的玩世不恭和調侃,眼神變得極其嚴肅,甚至帶著一絲冷冽的壓迫感,像一把即將出鞘的刀。
“楊好,聽清楚。”黎簇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金屬般的質感,砸進楊好耳朵。
“我教你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去跟街上的小混混爭強鬥狠,顯擺威風,惹是生非。敢那樣,我第一個收拾你。”
楊好被他的眼神懾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用力點頭,像小雞啄米。
“我答應教你,是為了讓你在遇到真正危險的時候,”黎簇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巷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牆壁看到遠處那棟六層居民樓。
“比如,有陌生人,特彆是那種眼神不善的陌生人,靠近你,或者靠近奶奶的時候……”
“記住,遇到這種人,第一選擇永遠是:跑!”
他伸手,用力按了按楊好單薄的肩膀,那力道帶著一種沉甸甸的承諾和保護意味,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卻也隱含著安撫。
“用儘吃奶的力氣往人多、有光亮的地方跑,邊跑邊大聲喊救命,喊‘著火啦’都行,彆管丟不丟臉,保命要緊,明白嗎?”
楊好感受到肩膀上沉甸甸的力量和黎簇話語中的凝重與保護,用力點頭,聲音大了些:“明白!”
“如果跑不掉,或者他們想傷害你和奶奶,”黎簇的眼神變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鋒,銳利得讓楊好心頭一凜。
“那就用我剛才教你的動作,往他們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招呼:眼睛、鼻子、喉嚨、下體。怎麼狠怎麼來,然後抓住機會,立刻跑,懂不懂?這不是打架,是保命。”
“懂!”楊好的聲音帶著點顫音,但眼神異常堅定,仿佛把黎簇的每一個字都刻進了骨頭裡。
“很好。”黎簇站起身,那股迫人的氣勢收斂了些許,恢複了慣常的漫不經心,但眼神深處依舊冷冽。
“以後,每天放學回來,先紮半個小時的馬步。就按我剛才教你的標準姿勢。不準偷懶,不準敷衍。這是基礎,練不好,後麵的想都彆想。”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帶著點“家長式”的警告。
“還有,不準仗著學了點皮毛就去隨意跟彆的小孩打架,讓我知道了,或者讓我知道你欺負人,”
他眯了眯眼,“以後什麼都彆想學,聽見沒?”
“嗯!我保證,我一定好好練,不打架。”
楊好挺起胸膛,大聲保證,臉上因為激動和疲憊泛著紅暈,汗水浸濕的頭發貼在額角,眼睛亮得如同星辰。
累是真累,但一種從未有過的,名為“力量”和“守護”的東西,正在他小小的胸膛裡萌芽,燃燒。
哥雖然看著冷冰冰的,但……真的好可靠!
看著小孩這副充滿乾勁、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標的樣子,黎簇心底憂慮稍稍減輕。
他擺擺手,語氣隨意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關心:“行了,回去洗澡,一身汗味,熏死個人。明天繼續。”
楊好響亮地應了一聲,拖著酸軟得像灌了鉛的身體,跟在黎簇身後往回走。
夕陽把一大一小兩個影子拉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