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像是被凍結的琉璃,吸進肺裡帶著刺喇喇的疼。
四周是望不到儘頭的白。
黎簇裹緊了身上臃腫的防寒服。
他踩著咯吱作響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幾乎看不見行人的街道上。
黎簇走進一家郵局。
郵局很小,門臉破舊,綠色的油漆斑駁脫落。
黎簇推開門,帶進一股凜冽的寒氣。
櫃台後麵空無一人,隻有一個老舊的煤爐子奄奄一息地吐著點可憐的熱氣。
黎簇迅速掃過整個狹小的空間。
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櫃台後方那麵塗著綠漆的牆壁上。
牆上雜亂地掛著些東西。
一些水墨字畫,雙語錦旗,上麵都是些什麼“拾金不昧”和“安全保險”之類的褒獎之詞。
然而,在這片雜亂之中,有一幅油畫,牢牢吸住了黎簇的視線。
那實在是一幅很普通的畫,甚至可以說畫法有些拙劣,筆觸帶著業餘者的生澀。
因為年深日久,顏料色彩也黯淡發黃,看上去已經在這裡掛了很長很長時間。
畫中的人,上身穿著絳紅色的喇嘛服,下身是厚重的藏袍。
畫麵人物靜靜地站立在山巒之間,背景是巍峨連綿的卡爾仁次雪山山峰。
不知是晨曦微露還是夕陽沉落的光輝,將整幅畫的基調從雪山的冷白渲染成了一種陳舊而溫暖的灰黃色。
嘖,氛圍感倒是拉滿了。
但讓他真正駐足的,是畫中人的神韻。
那隻是一個模糊的側影。
麵容細節並不清晰,可那種遺世獨立的孤寂感,那種仿佛與身後萬年雪山融為一體的沉靜與淡漠……
是張起靈。
黎簇沉默地注視著那幅畫,心裡忽然冒出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張起靈,人進去了,傳說倒是留得到處都是。
黎簇盯著畫中那人被灰黃色光暈勾勒出的輪廓。
好像……還挺帥?
改天是不是也給自己整一幅?
黎簇左右看了看。
郵局裡依舊空無一人,隻有煤爐子偶爾發出的“劈啪”輕響。
機會難得。
黎簇幾步走到那麵牆前,伸出手,將那幅描繪張起靈的油畫從釘子上取了下來。
他沒有看畫,而是去查看承載畫框的那枚釘子。
老釘子,鏽跡斑斑,深深嵌入牆壁。
畫框移開後,後麵牆壁上露出了一個非常明顯,顏色比周圍深很多的方形印子。
邊緣清晰,昭示著這幅畫在此處懸掛了絕非一年半載。
黎簇蹙了下眉。
他將油畫輕輕靠牆放好,轉而去看旁邊掛著的那麵寫著“鵬程萬裡”的錦旗和一個畫框。
他伸手,將它們一一掀開。
這一看,黎簇的眉頭挑了起來,臉上露出了然又帶著點戲謔的神情。
那錦旗和牡丹畫框後麵的牆壁,顏色均勻,沒有任何常年懸掛留下的印記。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