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汪予安,直到他將杯中的水喝完。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張力,既有短暫分彆後重逢的微妙,又有即將攤開某些秘密的沉重。
終於,黎簇看著汪予安放下杯子,才淡淡地開口:“說說吧。”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汪予安握著空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緊。
汪予安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玻璃杯,悶悶道:“哥,我都知道了……”
他沒有明說知道了什麼,但黎簇瞬間就明白了。
黎簇靠在沙發背上,無聲地歎了口氣。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那你是怎麼想的?”黎簇的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什麼波瀾。
汪予安依舊低著頭,聲音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抱怨。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你當初根本沒上心,就是欺負我年紀小,連騙我的理由都沒有好好想。”
他想起了小時候。
自己第一次懵懂地問起“為什麼我和哥的名字聽起來有點像?”“為什麼我媽媽從來沒跟我提起過你?”時,黎簇那副敷衍了事、隨口胡謅的態度。
什麼“我們有緣分,所以名字像”,什麼“你媽媽可能忘記了,或者你忘記了”……
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就是漏洞百出,純粹是欺負他當時年紀小,好糊弄。
黎簇聽著他這帶著孩子氣的控訴,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莫名地鬆快了些。
黎簇哼笑一聲,調整了一下坐姿,坦然道:“我們以後會長得一模一樣,這是不爭的事實,謊言編得再完美,又有什麼用?遲早會被拆穿。”
汪予安沉默了。
屋內安靜半晌,汪予安忽然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黎簇。
此刻,那雙與黎簇極為相似的眼睛裡,帶著一種讓黎簇心頭一顫的心疼和愧疚。
汪予安聲音有些發緊:“……哥,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他無法想象,另一個時空的“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掙紮著走到今天的。
那些傷痕,那些痛苦,是否都深深刻在了靈魂裡?
黎簇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愣了一下,隨即無所謂地挑了挑眉,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說彆人的事情。
“還好,小爺我百折不撓。”
然而,汪予安卻並沒有被他的故作輕鬆騙過去。
他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雖然悶,卻帶著一種執拗:
“這不公平。”
黎簇疑惑皺眉:“什麼?”
汪予安抬起頭,眼神裡帶著點少年人對世事的茫然和認真:“這不公平。”
“我也是黎簇,‘汪予安’這個名字是你帶給我的,我們是同一個人,但是你曾經經曆的那些……那些我隻能想象的痛苦和磨難,我都沒有經曆過。”
“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汪予安覺得自己像是竊取了另一個人生成果的小偷,安然享受著黎簇曆經磨難後才換來的庇護和溫暖。
而那個真正的承受者,卻獨自背負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