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府。
沈明姝在前院用完晚膳,正準備回小團齋,無意間看到一個侍女正倚著石柱偷偷抹淚。
“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
侍女被驚了一下,沒想到會是她,連忙俯身行禮,“見過二小姐。”
她聲音還有些哽咽,“是奴婢做錯事了,大人書房裡的雲漆木筆筒,被我泡水泡裂了!嗚嗚……”
“雲漆木?”沈明姝歪了歪頭。
那侍女一邊說,一邊紅著眼圈抹淚,“雲漆木不能長時間沾水,我卻忘了規矩,洗筆時竟昏了頭,直接泡了兩刻鐘……木頭全裂了。”
春杏聽得忍不住道:“你哭成這樣,是怕大人罰你?”
“不是……”那侍女趕忙搖頭,眼圈又紅了,“是因為大人他幾乎沒罰我。”
“隻是扣了我三個月月錢,就沒再追究了。”
她聲音越來越小,滿是愧意。
“大人實在寬厚,但奴婢怎麼擔得起,奴婢不過是一條賤命,又是奴籍,若是放在彆家,恐怕已經要被亂棍打死了……”
沈明姝望著那哭得眼眶通紅的侍女,半晌沒有動。
她自然是知道雲漆木的,雲漆木難得,大多進貢給了皇家,江潯手中的這一塊就是皇上賞的。
沈明姝白皙的手指在袖邊一下一下蹭著。
她之前隻覺得江潯嚴肅苛刻,不近人情,是天底下最凶的人。
現在才發現,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真的,一點也不。
翌日,悠揚的鐘鼓聲響起,宣告今日課業結束了。
講堂內頓時活躍了起來,女子們紛紛起身,聚在一起說笑,挽著手臂計劃等會去賞花撫琴。
唯有沈明姝,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地收拾著書箱。
她已經習慣了。
過去的她,隻要一下學,便要去找蕭崢。
日子久了,便和旁人幾乎沒有往來。
這些年在承文書院,她一直都沒什麼朋友。
在她低頭之際,耳畔響起腳步聲。
沈明姝聽見動靜,抬眸看去,是薑鴛。
今日的她換了身妝束,繡梅石青褙子襯得她儀態端方,烏發高束,鬢邊簪著一枝白玉梅花釵,氣度清冷華貴。
“我們等會兒要去玉衡坊,”她開口,“你可要一起去嗎?”
玉衡坊,是京中最負盛名的拍賣行。
坊中有異國珍玩、名師畫卷、世間難得一見的古寶,每日皆有各地來客,熱鬨非凡,是世家貴女們最愛去的去處之一。
“對啊,沈家妹妹,”坐在旁邊的江家姐妹也笑著附和道。
“上次薑鴛在玉衡坊拍下了一套釉裡紅瓷盞,精致得很,我回家還和我娘念叨了好幾回呢。”
沈明姝眨了眨眼睛。
以往和蕭崢一起時,要去哪裡都是他說的算,從不會問她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