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羅那的陽光與蘇黎世的清冷截然不同,熱烈、飽滿,帶著地中海岸特有的慵懶與激情。顧深嶼果然調整了行程,在緊湊的商務活動後,空出了完整的兩天時間。
他們沒有住在市中心繁華的酒店,而是選擇了一間位於格拉西亞區、由古老建築改造的精品酒店,房間帶著一個可以俯瞰蜿蜒街巷的小陽台。空氣中彌漫著咖啡、黃油和一絲海風的鹹腥氣味。
放下行李,顧深嶼便牽著林晞的手,融入了巴塞羅那的街巷。他們沒有明確的目的地,隻是隨意地走著,穿過高迪設計的、如同波浪般的公寓樓,路過充斥著鮮活色彩和叫賣聲的博蓋利亞市場,在某個轉角的小酒館停下,分享一盤地道的西班牙塔帕斯,喝著略帶澀意的桑格利亞酒。
林晞穿著舒適的平底鞋和亞麻長裙,戴著寬簷草帽,像個普通的遊客,儘情享受著這份難得的閒適。顧深嶼也卸下了商界精英的包袱,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卡其褲,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大部分時間隻是沉默地牽著她的手,偶爾在她被某個街頭藝人的表演吸引時,耐心地在一旁等待,目光溫柔地落在她帶著新奇笑意的側臉上。
這種感覺很奇妙,仿佛脫離了原來那個被日程和KPI驅趕的世界,隻剩下彼此和眼前鮮活的煙火氣。
第二天上午,他們終於來到了此行的重點——聖家堂。
當那座如同從大地生長而出、龐大而繁複、充滿了自然主義線條和光怪陸離塔樓的建築真正矗立在眼前時,林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它不像一座冰冷的石頭建築,更像一個擁有呼吸和心跳的、巨大的生命體。腳手架依舊林立,起重機緩緩移動,正如顧深嶼所說,它還在“生長”。
他們隨著人流走進教堂內部。那一刻,林晞屏住了呼吸。
無數彩色的光柱透過形態各異的彩色玻璃窗傾瀉而下,將整個內部空間渲染成一個流動的、斑斕的夢境。石柱如同參天大樹,枝椏在頭頂交織成繁複的穹頂;牆壁是起伏的曲線,仿佛被海浪衝刷過的沙灘。沒有傳統的直線和直角,一切都是流動的、有機的、充滿生命力的。
顧深嶼站在她身邊,低聲解釋著高迪的設計理念:“他相信直線屬於人類,而曲線屬於上帝。他從自然中汲取靈感,讓光、色彩和結構本身成為信仰的表達。”
林晞仰頭看著那仿佛通往天國的、被光影點亮的“森林”,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她想起自己創業以來的種種,那些不被理解的時刻,那些艱難的技術攻關,那些外界的質疑和攻擊……不也像是在建造一座屬於自己的“聖家堂”嗎?過程充滿艱辛,甚至不被看好,但隻要方向堅定,內核穩固,終有一天,也能綻放出如此震撼人心的光彩。
“它建了一百多年,還沒有完工。”顧深嶼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拉回,“有人說它爛尾,有人說它荒謬。但高迪說,‘我的客戶(上帝)並不著急’。”他轉過頭,目光深邃地看向林晞,“美好的事物,值得用時間耐心打磨。重要的不是何時完工,而是是否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並且,始終在向前。”
林晞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她明白,他不僅僅在說這座建築,更是在說他們之間的關係,說他們各自的事業。他不急於要求一個確定的結果,他欣賞並尊重她自我“生長”的過程,並願意給予最耐心的陪伴和支持。
她伸出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指尖微微顫抖,卻充滿了力量。
他們在教堂裡呆了很久,直到日影西斜。走出聖家堂,重回喧囂的街頭,林晞感覺自己的內心仿佛被洗滌過一般,變得更加澄澈和堅定。
傍晚,他們沿著巴塞羅那海灘散步。夕陽將海麵染成一片瑰麗的橙紅,遠處帆影點點。
“這次回去之後,”林晞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麵,開口道,“B輪融資,我打算正式啟動了。”
“有具體目標了?”顧深嶼問,語氣是純粹的探討,而非乾涉。
“嗯。除了引入產業資本,我還想嘗試接觸一些歐洲的科技基金。創星的技術,應該具備全球化的潛力。”她的眼神在夕陽下閃閃發光,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野心。
顧深嶼看著她,唇角勾起一抹欣賞的弧度。“很好。需要我幫你引薦幾家嗎?”
“暫時不用。”林晞搖了搖頭,語氣自信而獨立,“我想先靠創星本身的技術實力和商業計劃去叩門。如果碰壁了,再找你這位‘資深顧問’幫忙。”
她想要一場公平的較量,用實力證明自己,而非永遠依賴他的光環。
顧深嶼笑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為她感到驕傲的笑容。“好。那我拭目以待。”
他停下腳步,麵對著她,雙手輕輕捧起她的臉。夕陽的餘暉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林晞,”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無論你想建造怎樣的事業版圖,無論需要多久,我都會在這裡,做你最堅定的支持者,和最忠實的觀眾。”
他的話語,如同聖家堂內那些彩色的光,瞬間照亮並溫暖了林晞的整個心房。她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他的唇,在這個浪漫的地中海黃昏,許下了無聲的承諾。
巴塞羅那的陽光下,高迪的建築給了他們關於時間、成長和信念的啟示。他們的感情,在異國風情的催化下愈發醇厚;而他們各自的前路,也在這份深刻的理解與支持下,變得更加清晰和遼闊。歐洲之行,不僅拓展了商業的邊界,更讓他們的靈魂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