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不耐煩和傲慢，在零點一秒內，就化作了無比熱情的笑容。
她手裡的瓜子都來不及放下，整個人像是一陣風似的，從櫃台後麵迎了出來。
“哎呀，是劉滿哥啊。”
她的聲音，甜得發膩。
“您怎麼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她這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態度，讓跟在後麵的張運，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他可是清楚地記得，上次在村裡，這個陳秀麗看劉滿的眼神，還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怎麼今天，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張運想不明白，他看向劉滿的眼神裡，除了崇拜，又多了幾分濃濃的好奇。
劉滿對陳秀麗的熱情，卻像是沒看見一樣，表情依舊平淡。
“買兩條毛巾。”
陳秀麗連忙點頭哈腰。
“好的好的，劉滿哥您稍等。”
她一路小跑著回到櫃台，拿出了最好最軟的兩條雪白毛巾，恭恭敬敬地遞了過來。
劉滿接過毛巾，目光又落在了旁邊掛著的一排嶄新的棉衣上。
他指了指其中一件軍綠色的。
“這件，拿下來看看。”
他的目光，看向了旁邊的張運。
“去試試。”
張運看著那件厚實嶄新的棉衣，眼睛都直了。
他下意識地就想拒絕。
可當他對上劉滿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時，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有些局促地脫下身上那件破棉襖，換上了新衣服。
不大不小，正合身。
嶄新厚實的棉花，將冬日的寒意，徹底隔絕在外。
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從身體，一直流淌到了心底。
張運的眼圈，毫無征兆地就紅了。
他低著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滿哥，這太貴重了。”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穿上這麼好的新衣服。
劉滿卻沒說什麼，直接從口袋裡掏出錢，遞給了陳秀麗。
陳秀麗看著劉滿手裡那厚厚的一遝錢，眼睛都看直了。
可她卻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找了錢，又把衣服仔細地打包好。
等劉滿收好了東西，準備離開時，陳秀麗才鼓起勇氣，湊了上來。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卑微的請求。
“劉滿哥，上次的事，是我不對。”
“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能不能跟我爹說一聲，您原諒我了。”
她快要急哭了。
“您是不知道，我爹這幾天，愁得頭發都白了好幾根，飯都吃不下。”
“他天天都在念叨，說自己對不起你。”
劉滿聽到這話，倒是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陳吉福居然會把這件事看得這麼重。
他看著陳秀麗那張可憐兮兮的臉，失笑著點了點頭。
“行。”
“你回去告訴你爹，那事我早忘了。”
得到這個答複，陳秀麗如蒙大赦，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輕鬆了下來。
她對著劉滿，一個勁地鞠躬道謝。
劉滿沒再理會她，帶著還有些發懵的張運，轉身走出了供銷社。
兩人拎著新買的東西，徑直朝著街角的公共澡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