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英端著一盤清蒸鯧魚,邁步走進客廳。
耳朵捕捉到了“華南紡院”四個字,她手腕微不可察地一顫。
話題慢慢地鬆弛下來,氣氛也變得輕鬆許多。
吳興德靠在椅背上,講起吳海榮小時候的事。
“那孩子,三歲就愛拆玩具,家裡買了套建築模型,他不當成品擺著,偏要當成積木堆,客廳、書房,甚至連廚房門口都堆得滿是木頭梁和小柱子。他媽媽一進家門就喊‘又來收拾!’”
蘇德文聽得笑出聲。
“這算啥?我閨女五歲那年,偷偷拿了兩桶油漆,趁我午睡,把咱家那艘‘漁豐一號’的船頭刷成了粉紅色!整艘船遠遠一看,像塊大草莓。我當時一睜眼差點沒背過氣去,抓起拖鞋就要找她算賬!”
大家哄堂大笑。
米酒一瓶接著一瓶開了封。
喝到第三輪時,吳興德的臉終於鬆了下來。
甚至還用拐彎抹角的土話說。
“劉阿姨,儂個菜啊,實惠靈咯!”
發音怪裡怪氣,逗得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小吳啊,”
蘇德文突然放下酒杯,“啪”地一拍吳海榮的肩膀。
“聽講你們那個研究所,最近也要在這邊落腳咯?”
“是啊。”
吳海榮有些局促地點點頭。
“選址就在飛裳工業區南側,那地方……”
他看了蘇曉玥一眼,又飛快收回目光。
“那地方確實離你們新廠不遠。”
蘇德文咧嘴一笑。
“以後可得常來吃飯啊。你劉阿姨那道黃魚麵,湯底熬了整整六個小時,魚肉鮮嫩得入口即化,這道壓軸菜,可還沒上桌呢。”
蘇曉玥聽見這話,喉頭一緊,一口熱茶差點噴出來。
她急忙低下頭,假裝咳嗽,耳尖卻悄然泛紅。
吳興德默默觀察著這一切,目光落在吳海榮身上。
“海榮從小挑嘴,飯桌上不是這個不對味,就是那個太膩,可就一樣從不嫌棄,海鮮。從小吃到大,愣是吃不厭。”
這話一出口,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劉小英起身走進廚房。
再出來時,手中端著四碗熱騰騰的酒釀圓子。
“吳院長,”
她將一碗輕輕推到吳興德麵前。
“嘗嘗這個,曉玥最愛吃這個,半夜鬨著要吃,我都得爬起來煮一碗。”
吳興德拿起瓷勺,舀起一顆糯米圓子,送進嘴裡。
酒釀的微醺、桂花的清甜、圓子的軟糯在舌尖化開。
可他咀嚼的動作卻忽然停住了。
“這味道……真特彆。和我記憶裡那個味道,太像了。”
劉小英笑了笑。
“加了點橙皮,提提味。彆看量少,可香得很。”
窗外,一輪清月悄然爬過窗台。
兩位老人不知何時已湊在桌邊聊起了正事。
蘇德文說起漁船的柴油機老化,功率上不去,出海耽誤時辰。
吳興德聽得認真,順手拿起筷子在桌上比劃起來。
“丫頭。”
劉小英把蘇曉玥拉到一邊,語氣帶著一絲急切。
“去樓上把那本舊繡譜拿下來吧,就擱在西屋的木箱子裡,記得小心些,彆弄壞了邊角。”
閣樓的樓梯吱呀作響,蘇曉玥一步步踩上台階。
推開小門,她一眼就看見角落裡的樟木箱。
掀開箱蓋,一本發黃的本子靜靜躺在幾件舊衣之間。
她小心翼翼地將它捧起,翻開封麵。
裡麵全是細致手繪的衣裳圖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