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的聲音冷沉,像冬日的雨,透著刺骨的寒。
“江荷?”
“啊,我在聽。你……你打來有什麼事嗎?”
“你讓媽接電話。”
江荷捏著聽筒,聲音壓低了些:“你有什麼事和我說就好,她現在不大方便。”
青年不說話了,江荷也沉默了。
他們兩人的關係說尷尬肯定是尷尬的,畢竟一個真少爺一個假千金,因為抱錯陰差陽錯互換身份十八載,這事放在誰身上都不可能不感到微妙和複雜。
但除此之外還有排斥和反感。
這一點不單單是沈曜對她,他厭惡她的鳩占鵲巢,她也同樣如此。
這兩年江秋桐和她相處得再溫馨融洽,可江荷比誰都清楚在女人的心裡,沈曜的份量一直都是比她要重的。
江荷從女人那裡了解了不少關於他們母子倆相依為命的事情,了解得越多就越恐慌。
兩人身份換回去後,沈曜第一時間就被祖母接到了身邊,金融,禮儀等等都要重新學習。
這兩年江荷忙著給江秋桐賺醫療費,忙得腳不沾地,同樣的青年也沒輕鬆到哪兒去,除了每月複查前後會打電話過來詢問下江秋桐的情況之外,他們幾乎毫無交集與溝通。
就連在津大也沒碰到過對方。
江荷說完就後悔了,不是後悔撒謊,而是後悔自己竟然撒了個這麼容易就被拆穿的謊。
萬一沈曜掛了一會兒再打來,然後順嘴問江秋桐剛才在忙什麼,那不就露餡兒了嗎?
好在沈曜並沒有掛斷。
“……沒什麼,隻是提醒她過幾天複查。”
江荷抿著嘴唇。
他這話什麼意思?是覺得自己對媽媽不上心到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還是在對她宣示主權?
江荷並不是一個會惡意揣測彆人的人,但是對沈曜,她很難控製自己不那麼想。
沈辭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傷了根本,生了他沒過多久便香消玉殞了,沈父和沈母是商業聯姻,本就沒什麼感情。
沈母死後沒兩年他便另娶新歡了。
江荷還在沈家的時候表麵光鮮亮麗,是人人追捧的大小姐,實際過得很是孤獨和艱難。
沈父的不重視,身邊親朋也輕視她,在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彌補和頂級alpha的差距後,她所謂的繼承人身份早就名存實亡,淪為了生下下一個繼承人的工具。
所以在所有人得知她並非沈家的孩子都在幸災樂禍看她笑話的時候,江荷卻隻有石頭落地的輕鬆。
原來她等級低不是基因突變,是她本身就不是沈家的孩子。
原來她也是有媽媽的,而且還是一個那麼好那麼好的媽媽。
江荷和江秋桐生活的這兩年裡所感受到的關懷和愛,比在沈家十八年裡加起來還要多得多。
江荷喜歡這樣的媽媽,也喜歡這樣的生活,哪怕窮一點艱難一點也沒關係。
她會努力的,努力掙錢給媽媽看病,努力讓她過上好日子。
正是這份幸福來得如此不易,江荷對沈曜這個隨時可以把她取代,將江秋桐從她身邊搶走的養子那麼忌憚和不安。
”江荷?”
“抱歉,剛才信號不大好,你說什麼?”
那邊的人似乎“嘖”了一聲。
“我問媽上次檢查情況怎麼樣?”
江荷:“我記得你上次打電話問過她。她沒跟你說嗎?”
“說了,但她一向報喜不報憂。”
江荷看了眼正在小口小口喝湯的女人,頭頂的燈光把她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她似有所覺,抬頭看來。
江荷給她回以了一個微笑。
“她上次的檢查結果很好,除了有點貧血和低血糖之外沒什麼大礙。這次複查要是依舊良好的話喬醫生說藥量就可以適當減一下了。”
江荷聲音壓的有點低,怕江秋桐聽出她在跟沈曜說話,又怕電話那邊的人聽不清,於是她手攏著,嘴唇貼在聽筒上說話。
氣音隔著聽筒像一陣溫熱的氣旋吹在沈曜耳朵,他稍微拉遠了聽筒。
頂級alpha感官敏銳,即使拉遠了他也能聽到對方在說什麼。
“那就好。”
沈曜靠著書桌,手指輕敲著桌麵,一下,兩下。
這是他的習慣,在思考或者猶豫什麼的時候手指會下意識去敲打些什麼。
“錢夠嗎?”
江荷眼眸一動,明白過來這才是他今天打來這通電話的真正目的。
她捏著聽筒,聲音放得更低,也冷了一分。
“我的獎學金剛發下來。”
沈曜也是津大的,隻是自從回沈家後他要學的有更多比課業還要重要的東西,所以除卻考試,他平時基本都不在學校。
但是津大的獎學金他也拿過,單單靠獎學金的話並不足以承擔江秋桐後續的治療。
原本他回沈家的條件之一就是讓沈家解決江秋桐後續的治療相關,沈家也不含糊,從國外調來了最好的醫療團隊。
然而江秋桐在得知這件事後反應很強烈,她讓沈曜回去認祖歸宗是為了讓他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為了自己,她覺得這成了交易,死活也不願意接受沈家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