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昀被吼得耳根發麻,但也被她嗔怪的樣子逗笑,從箱子裡取出巴掌大的布袋,掂了掂:“這是什麼。”
洛嫣忘了計較,下意識答:“這是沙包。”
是祖母幫她縫的,原本想借此打入清源村小朋友們內部......
思及此,洛嫣心生一念,拍拍他的肩:“我看你氣色好多了,我們出去玩吧。”
“?”
沒估錯的話,此刻距他醒來不過半個時辰,誰家傷勢能在眨眼間恢複。
但洛嫣不是個懂得體恤的人,踢了踢他的鞋靴:“快點快點,祖母在燒飯了,我們不能玩太久的。”
祝昀深吸一口氣,慢吞吞起身,順道問:“我的劍呢?”
“喏。”她指向牆角,“彆帶上它哦,村子裡的小朋友都是膽小鬼。”
他不置可否,越過洛嫣先行出了院門。先探了探來時的痕跡,見被雨水衝刷得乾淨,放下心來。
而洛嫣還在磨嘰:“祖母,我出去玩啦,馬上回來。”
少女聲音活力四射,
與病懨懨的容貌倒是兩模兩樣。
*
有了伴,洛嫣不再遠遠看著,而是趾高氣揚地從村童中間穿過,甚至重重“哼”一聲以引起全部人的注意。
村童們既好奇又害怕地打量。
年歲小的孩子自以為在說悄悄話,實際是大聲嘀咕:“她長得真好看,不像女鬼啊。”
聞言,洛嫣停下腳步,納悶道:“什麼女鬼?”
“啊啊啊啊——”
眾人被嚇得抱頭鼠竄,眨眼間消失不見。
洛嫣氣急,薅一把野草泄憤,又看向東張西望的祝昀,信誓旦旦道:“我們也不要和他們玩。”
祝昀不予置評,繼續背著手閒逛,仔細毀去沒來得及掩藏的足跡。
等忙活完,終於鬆懈下來,回頭見洛嫣在用野果逗弄旁人家的白鵝和吠犬。
聽聞腳步聲,洛嫣朝他招手:“我想到一個絕妙計策。”
“什麼。”
“明日我帶些果脯出來,就不信他們不理我。”
祝昀看一眼被吃食收買的小黃犬,心道也是個法子。
這時農戶家中升起炊煙,聞著飯菜香氣,她終於舍得挪窩,殷勤地站在祝昀身前:“你跟著我,這樣風就吹不到你了。”
他微微一笑,快走兩步越過洛嫣。
“......”
賈玉芳正在擺放碗筷,見少年步伐輕盈,後麵跟著氣喘籲籲的洛嫣,驚訝道:“這就能下地走了?”
“是啊。”洛嫣將此歸功於郎中醫術高明,繪聲繪色地說,“他走起來比我還快呢,簡直像風一樣,‘咻’就不見了。”
祝昀氣定神閒地坐下。
麵前共有四菜一湯,在富貴人家興許尋常,對農戶而言卻極其奢侈。
再看婦人的手,談不上粗糙,但好幾處有常年勞作形成的薄繭。
當然,最違和的是其對洛嫣有求必應,半點不像祖孫,要說是主仆便解釋得通了。
反正他隻見過將孫兒當眼珠子疼的,姿色出挑的女兒,不賣掉都稀奇。
不過,以上種種並不在祝昀的關心範疇,兩個將死之人罷了。
他接過雞湯,心安理得地喝著。
洛嫣有樣學樣,給賈玉芳舀了一碗,還夾塊大大的腿肉進去,甜甜地道:“祖母辛苦了。”
賈玉芳原本也到了能當祖母的年紀,如何能不感動,笑著給兩個孩子也都夾上,隻說鍋裡還有。
而洛嫣閒不住,吃著吃著問起果脯的事。一頓飯下來,光聽見她要當村老大的豪言壯語。甚至還說什麼——
“人多就是熱鬨。”
祝昀正埋頭吃菜,聞言額角直抽,心道桌上除了她分明沒人說話,怎麼就熱鬨了。
*
飽餐一頓後,洛嫣拉著他下棋。
五子棋規則簡單,祝昀總算不再賴皮,兩人各有輸贏,倒是儘興。
中途,賈玉芳來添茶水,見兩個孩子其樂融融,仿佛了回到洛家出事前的日子,不由得湧起淚意。她叮囑道:“彆玩太久,免得傷了眼。”
“知道啦。”
洛嫣答得爽快,卻陽奉陰違地埋頭在紙上塗塗畫畫,還用搗好的花汁添色,說是要做飛行棋棋盤。
祝昀趁機找來碎布擦拭劍身,一麵琢磨起樓主的心思。
此番一連殺了四位甲字級弟子,剩下甲三和甲六,不知會不會被派出來尋他。
又或許,他們當自己服下毒藥,曝屍荒野了也說不定。
重中之重,還是先將“鴛鴦暖”煉化。
他有心打坐運功,屈指敲了敲桌麵,下逐客令:“我要睡了,你帶回去畫。”
“什麼?”洛嫣睜大眼睛,仿佛是天要塌下來,“這是我的書房呀,還要帶去哪裡。”
祝昀不答,隻揚揚下巴擺出送客姿態。
倒是洛嫣有些後悔一時嘴快,因為她讀過的小說裡,寄人籬下的主人公通常無助又可憐。
於是語氣恢複溫柔:“那好吧,我也該睡了。要是你夜裡覺得冷,櫃子裡還有一床夏被,還有,我們明天玩什麼?”
“......”
他不得不提醒:“我還病著。”
“這不是瞧著好多了嘛。”洛嫣小聲嘀咕,總算肯邁開步子往屋外走去,可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倏地回過頭來,“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擔心少年賴賬,她先發製人:“如果你不說,我就叫你小黑。”
小黑?
他記得洛嫣喚農戶家的胖頭鵝“小白”來著,頓時唇角微微抽搐,沒好氣道:“祝昀。”
“我叫祝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