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京城佳婿的搶手人選,自十七八歲起,各個世家名門就盯上了喻青,隻是最後都被老宣北侯以喻青年級尚小,還無功績為由,婉拒了回去。
這一次,喻青的父親本也咬牙想再推拒一二。
但喻青是個懂得形勢的,見皇帝的模樣,便知道這回他是硬下了心,若再拒絕,隻怕要觸怒龍顏。
於是喻青二話不說,先父親一步,同意了皇帝的指婚。
皇帝乾脆沒有指世家小姐,直接將一位公主賜了過來,也是舍得。
公主是名副其實的皇室血脈,娶了她,侯府勢必處處被牽製。
而且喻青身為公主夫婿,新婚過後必不可怠慢公主、留公主獨守空房,這樣一來,短期內她便無法回歸漠北軍營,隻能暫時留在京中了。
但是這些還不是最讓人無可奈何的。
對於喻家來說,成婚一事最大的憂心之處,不在彆處,正在喻青自己——“少將軍”其實是女兒身。
這麼多年瞞下來實屬不易,一方麵靠喻青自己的謹慎,一方麵是喻家上下知情人的周旋。
然而不管從前裝得多麼天衣無縫,這次是真的遇到難關了。
成婚娶妻,多了一個枕邊人,這位枕邊人還是身份尊貴的皇室公主,容不得半點怠慢。
喻青再神通廣大,也沒法憑空變成男子。
可是事到如今,除了硬著頭皮娶公主過門,也沒有任何辦法了。
往後夫妻之間該如何相處?該怎麼時刻隱瞞?自從聖旨下來,侯府喻夫人都瘦了一圈,成天為喻青今後的處境揪心。
真要敗露了,莫說喻青一個,整個喻府上下,都難逃欺君之罪。
喻青一邊安慰母親,一邊自己也心神不定。
昨天晚上她還夢見娶回來一個夜叉,囂張跋扈、趾高氣揚,把她推在床上扒她衣服——她醒來時還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昨晚基本沒用什麼,方才早膳也吃得不多……”綺影道,“前些日子五殿下送來一筒上好的南嶽雲霧,我去沏一壺,就著茶水吃點牛乳糕,如何?”
牛乳糕是喻青平日喜歡的零嘴,結果吃了兩塊也吃不下了。
差不多到了時辰,喻青便起身去前廳,迎接宮中遣來的禮官。
禮官今日來府上確認最後的大婚流程,與喻青說明各種禮儀事項,侯爺和侯夫人也都到場了。
公主出閣,要遵守的禮法不在少數,喻青先前也已經學過,都記住了,現在再讓禮官敘述一遍,她也聽得認真。
待到與禮官交接完,已經過了將近兩個時辰。
和禮官一道過來的,還有一位是由皇後派來的宮人,不僅帶了中宮的賞物來,最後還交給了喻青一幅畫。
“世子爺,這是皇後娘娘命我為您帶來的,”宮人道,“娘娘想著您與清嘉殿下成婚在即,先前隻在宮中匆匆見過一次,未免生分,便送了這幅畫像交予世子,可以排解思心。”
畫像?
她恭敬接下,道:“多謝皇後娘娘的好意,請姑姑替我謝過娘娘。”
最後喻青不忘給禮官和宮人拿了賞銀,然後將人好生送出了侯府。
侯夫人看著皇後送來的一應賞賜,吩咐家仆去收入庫房,沉吟道:“皇後娘娘對七公主也是好生上心,這些日子派宮人也來過兩三次了罷?”
喻青點點頭,隨即命家仆也將那副畫像收下,等下帶回自己的懷風閣。
“七公主自小是由皇後教養的,皇後所出太子,如今風頭正盛……”侯夫人搖搖頭。
如今東宮一脈勢頭正好,皇後與太子也是受皇帝寵信多年,他們宣北侯府向來不欲摻和這些黨爭博弈之事,有了這樁婚事在,隻怕和東宮扯上了關係。
宣北侯咳了起來。
自三年前生過一場大病,喻衡的身子骨大不如前,在前廳待久了便開始疲怠,陸夫人趕緊遞了帕子去,喻青道:“這個時辰父親也該喝藥了,母親,你們先回去吧。”
喻青隨後也返回了自己的住處。
她拿著公主的那副畫像,隻見畫軸很是精致,紙張也有一股來自宮廷內閣的名貴香氣。
送畫的宮人說什麼解慰相思之心,隻是好聽的說辭罷了,她跟七公主這對新人,除了之前在宮中隔簾見過一麵便再無交集,哪有相思可言。
不過她也很好奇公主的模樣,到底是自己……未來的妻子呢。
她徐徐展開畫卷,目光凝聚在畫像上。
紙上的是一位柔美端莊的女子。雖然筆鋒並不細膩,大約是臨時所作的畫,但是寥寥數筆,倒也勾勒出了她溫婉多情的眉目。
真漂亮。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喻青在心裡直誇大美人。不由得反複看了半晌。
先前她在宮裡跟七公主也就隔著簾子見過一麵,說了兩三句話,看不清真容。
喻青有點慚愧,竟然在夢裡把她想成了一個凶神惡煞的樣子。
這麼個好姑娘,嫁給誰都好,怎麼就落在自己手上了。
聽聞這位七公主的生母早年患病,所以她從小由皇後代為照看,清嘉公主如今是二十的年級,這時出閣其實偏晚了些,是由於她體弱多病,前幾年一直在宮中養著,才未曾婚配,然後這回便恰好由皇帝指給了喻青。
喻青自己也是女子,對於女子,自然也是常懷憐惜的。
皇上賜婚一事,喻青自己不樂意,清嘉公主未必就樂意了。
官宦世家的女兒,都多得是身不由己,更遑論皇室。
說到底,這位幽居深宮的公主也是無辜之人,不過做了一顆用於製衡博弈的棋子罷了。
而喻青注定做不成一個真正的夫君,恐怕會對她多有辜負……
她收起了畫卷,命人仔細鎖好。
畢竟是公主的肖像,除了喻青這個駙馬外,容不得外人窺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