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喻青還是照常醒來,她習武多年耳聰目明,聽見床帳裡還有綿長的呼吸聲,知道清嘉公主還在睡,便也沒動。
直到聽見外麵院裡似乎有聲音,可能禮官要來,這才輕手輕腳地將被子收起來放到床角。
公主睡在最裡麵,喻青輕聲道:“殿下?殿下?”
公主睡得也不沉,醒來看到喻青竟然露出些許驚色,喻青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她嚇到了,忙道:“殿下,等下禮官要來了。”
謝璟道:“……嗯。”
昨夜由於公主的緣故沒共枕,這對姑娘家來講很私密,喻青認為最好彆讓禮官知道。
怕再晚些那批人貿然進來打攪,這才把她叫醒的。
然後喻青出聲叫人,外麵當值的侯府家仆聞聲而入伺候新人起居,還有一位清嘉的侍女也一並進來。
她猜測公主那邊可能要收拾收拾,主動去了外間,讓公主在裡麵更衣洗漱。
公主臉色有些蒼白,喻青想著,吩咐家仆按她的準備下早膳。
外頭天光也亮了,喻青道:“殿下可好了?”
她怕公主還沒更衣梳洗完,貿然進去就唐突了,聽見裡麵的侍女應聲,才邁進門。
清嘉公主正從屏風後出來,一襲雲雁細錦長裙,披著煙羅衫,青絲垂肩,喻青又暗暗讚歎。
時辰到了,禮官也進來,見新人都已起身,堆笑又說了一番套話,恭祝兩人琴瑟和鳴等,並送上一份新的封賞,都是按皇帝的旨意準備的。
喻青和公主謝恩,禮官該做的都做完了,便啟程回宮。
公主梳妝前,侯府的家仆托著一把同心梳過來。
喻青道:“殿下,民間嫁娶,有成親第二日夫君為妻子梳發的習俗,以保佑妻子將來福澤綿長。不知可否容臣替您梳發?隻消圖個吉利便好。”
這些都是喻青在成婚前了解的規矩,雖然都是虛禮,不過自己這個做夫君的,除了這些虛禮之外就沒有什麼能做的了。
清嘉公主怔了怔,然後點頭道:“好。”
公主披散的長發烏黑順滑,發間依稀也有淡淡的香氣。
喻青用梳子從頭到尾梳了三下,口中念著:“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永結同心。”然後就把梳子交還給冬漓保存。
喻青抬眼時,恰好看到銅鏡裡清嘉的模樣,她未施粉黛的麵龐少了幾分昨夜的綽約多姿,氣質有些不相同了,不過依然端秀美麗。
兩人恰好隔著鏡麵對視,清嘉很快垂下目光,大概是有些難為情?
喻青一邊知趣地退後一邊想,姑娘都這麼容易害羞嗎。
等到清嘉梳妝完畢,喻青便吩咐人布菜,今晨兩人要共進早膳。
“不知殿下喜好,吩咐他們多做了些樣式,殿下挑合口的便好,”喻青道,“這院裡設了小廚房,雇了幾名擅做不同菜係的廚子,可能比不上宮裡,殿下先用著看看。”
光是早膳就鋪滿了一桌,隨後又有一名侍女端了一個小盅放在謝璟麵前,謝璟道:“這是?”
那侍女道:“回殿下的話,這是為您準備的藥膳羹。”
謝璟昨夜沒有見過這名侍女,見她的穿著和一般的家仆有些差彆,氣質也從容端正,便了然了,此人的地位估計就和宮裡的管事大宮女差不多。
侍女為他揭開盅蓋,謝璟不動聲色地舀了一勺。
藥膳的香氣入鼻,他把其中的藥材和食材分辨出了七七八八,都是滋補氣血、舒緩經絡的,且沒有性烈之物,十分溫和,分量也正好——適合女子信期服用。
謝璟:“……”
他先喝了兩口這藥膳,心想昨天說的借口,竟然被人當回事了,估計是喻青說的,這男人似乎很懂的樣子?
他又零零碎碎地吃了些,本以為在兩人這一頓早膳中,喻青可能會跟他說些什麼,畢竟是新婚夫妻。
然而全程喻青也安安靜靜的,不曾有意挑起話題,這倒讓謝璟有些意外。
看來喻青是那種不善言辭,但會默默記在心裡的男人麼?
但無論昨晚還是今早,喻青該說的話都恰到好處毫無含糊,感覺又很會把持分寸,並非不善言辭啊。
這世子有點奇怪,謝璟想。
說他沒心思吧,那目光又總是落到自己身上,昭然若揭;
說他有心思吧,昨晚說起不圓房,他又一口答應不見失落。
用過早膳後兩人一起去宣北侯夫婦處敬茶,公主身份尊貴,自然不必像民間新婦一般侍奉公婆,隻是過來打個照麵,彼此問候幾句。
喻家人丁不旺,用不著認識一大家子人,對謝璟來說很省心。
早聽說宣北侯有恙在身,現在看也確實如此,喻衡麵容肅然剛毅,寡言少語,但氣色不佳。
陸夫人待人頗為和善,看得出年輕時是個美人,比起父親,喻青更像她,兩人眉眼有七八分相似。
生子肖母這話不假,謝璟的長相也隨母親。
麵對他這個公主,喻家人也是言談禮貌有餘親近不足,這也正常。
畢竟他又不是喻家自己選的媳婦,而是迫於皇帝旨意才迎他進門的,自己有皇室這層身份,對方想必也多有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