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處四麵開放,無一處遮擋,他為著麵子隻得忍著那處火辣辣的痛苦,疼得渾身發顫,整張臉皺在一處,臉上如老樹紋路的皺紋皺得更深了。
“你……你……”程奉又氣又痛,手指顫顫指著荔蘭,疼得好一會沒說出來話。
崔宜蘿上前,臉上染著些擔憂:“真是對不住,我這婢子膽子小,初次見監丞難免緊張,回頭我會教導她的。監丞快快將濕衣換下吧,若是病了可就不好了。”
程奉憋紅了臉冷笑一聲,忍痛道:“小門小戶教導不好下人也正常,此等賤婢日後入了程府,若行事粗笨丟的可是我的臉麵。既如此,本監丞素來大度,不介意幫你教導,人我就帶回去了。”
程奉折磨人的手段,崔宜蘿自然早就打聽到。
她眼神冷下來,擋在荔蘭麵前,又揚起體麵的笑:“監丞日理萬機,此等小事何須勞動您呢?更何況,監丞從江令公府上帶一婢女離開,傳出去難免叫人誤會。監丞莫怪罪,宜蘿隻是為了表哥和您的清譽著想。”
程奉氣得臉都要掛不住了,就算江昀謹真送人給他又如何?這崔宜蘿不過是暫住江府,就以為能改變出身低賤的事實?竟敢搬出江昀謹和江家壓他?江昀謹不過初生牛犢,她還真將他當作猛虎不成?
他一時氣急,也不顧尚在江家,“江昀謹雖任中書令,但到底年輕,若按輩分算……”
崔宜蘿微微揚眉。
隻聽水榭外的婢仆突然出聲:“大公子安。”
程奉麵色驟然一變,青青紫紫混雜一處,下意識往外一看。
“卑職……卑職見過令公。”
程奉忙對著水榭外行色匆匆的高大身影作揖。
江昀謹身著紫色圓領官袍,腰扣蹀躞玉帶,更襯膚色冷白,眉眼銳利。他私下裡一向穿得素淡,崔宜蘿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穿官服的模樣,清冷添上貴氣,像是冰涼又色澤濃烈的紫玉,顯得更加疏離難近。
江昀謹被程奉叫住,眼底無波,神色依舊淡淡,讓人難以猜出他究竟聽沒聽到剛才的對話。
他輕輕“嗯”了一聲以作回應,提步便走,看上去並不打算和程奉寒暄。
若在往日,程奉並不會多做他想,江昀謹一貫疏離,但一想起自己方才說的話,心裡登時忐忑不安。
此時此刻程奉也顧不上不識禮數的崔宜蘿主仆了,直接提著被茶水臟汙的袍子就追了出去。
“令公,令公……”
崔宜蘿站在水榭內,沒想到江昀謹竟突然回來了,還恰好撞見她和程奉碰麵,她看著程奉滿臉討好地和江昀謹說話,難忍嫌棄地皺了皺眉。
江昀謹卻在此時轉目看來,崔宜蘿立刻換上純然溫婉的笑。
程奉點頭哈腰地說著話,忽見江昀謹淡淡開口,不知說了什麼,程奉枯老的臉有一瞬僵住,又掛上討好的笑。
江昀謹素來少言,程奉縱使善於奉承拍馬,麵對江昀謹也使不出奏效的招來,不一會兒便回了水榭。
程奉興致本就散儘,又出了江昀謹這個插曲,這會更是不願再待在江府裡了。
“今日我就不和你的蠢笨婢女計較了,不過你記住,兩月後你嫁了我,我依舊會好好管教一番你和你的婢女。過幾日我會給你傳信見麵,你應該不會讓我像這次一樣等你了吧?”
崔宜蘿笑容不變:“自然不敢,隻是我如今寄住江家,自然要守江家的規矩,又傷了腳,若未能赴約,還望監丞見諒。不過,”崔宜蘿笑容更盛:“來日方長,監丞說是麼?”
程奉登時被她的笑容迷得七葷八素,美色當前,美人又同他說有來日,也是,一想到成婚後還有許多時間,不愁不能好好管教人。
他立刻將剛才的不愉快忘了個乾淨,哪有什麼不應的?
程奉一走,崔宜蘿立刻沉下臉來。
她看向荔蘭,“荔蘭,你可有事?”
荔蘭搖搖頭,心疼地握住崔宜蘿的手:“我知道有姑娘在,我不會有事的。隻是這程監丞比想象中還要討厭,倒是苦了姑娘了。”
崔宜蘿輕輕笑了笑:“那可未必。”
本想不理此人,如今看來,箱籠裡的那些東西沒白帶,這不,今日便派上了用場。
燙傷?這幾日他就知道那一道茶水的厲害。
皮膚潰爛生泡,那處又受了損,對於年老又好色的程奉來說,想必難受欲死,但大夫再如何瞧也不過尋常燙傷,年老之人易病難愈,也是常有的事。
荔蘭心領神會,天知道倒茶水時她心中有多解氣,隻可惜不能痛快笑出聲,表麵上還要扮作無心而為。
崔宜蘿正了正神色:“回去吧。”
既然江昀謹回了府,她自然沒有錯過的道理。
程奉這種蠢人,難怪有祖蔭這麼多年還隻是個國子監監丞,不必她動手便自己得罪了人,她樂得看他自取滅亡,想也彆想牽連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