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秋
金秋九月,到處都彌漫著桂花的香味,紀離離緊了緊自己臉上的棉布口罩,再加快腳下的步伐,她沒想到都穿越了,自己竟然還是對桂花過敏。
對紀離離來說,每年最難度過的日子便是這兩個月,她背著書包飛快地跑回家屬院,原本嘮嗑的人群見到她瞬間鴉雀無聲,紀離離取下口罩,有些奇怪地看了她們一眼:“嬸子們,咋不繼續了?”
胎穿十六年,紀離離從小在棉紡廠長大,對這些人可熟悉了,每天這時候都是大家的“情報”時間,自己路過的時候也能聽上個一嘴,要是聽到有趣的,還會留下來多聽一會呢!這會她們突然停下來,她還怪不習慣勒。
“離離放學了啊?”說話的是住在他們樓下的趙嬸子。
“是啊,趙嬸,你們咋不說了,該不會在說我家吧?”紀離離一臉玩笑的語氣,不想話音剛落,大家的臉色都有些不自然。
紀離離見狀心裡不由一個咯噔,不是吧,還真的在議論他們家的事?她不由皺眉,她家一直是家屬院的模範家庭,他們突然議論,不會是發生了什麼事吧?
“沒,沒,離離你彆亂想,我們可沒說你家閒話,是你家來了客人,我們正好奇呢。”隔壁樓的張嬸趕緊解釋道。
“對對對,我們在好奇你家的客人呢。”其他人連忙附和道。
“我家有客人?”紀離離語氣滿是驚訝?看他們這神情,這客人他們應該是沒見過的。
“可不是,這麼多年了,我們還是頭一次聽說你爸有個比你還大的侄女呢。”
“嬸子你們繼續,我先回去了。”紀離離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爸的侄女,她也是第一次聽說。
等紀離離離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尷尬一笑,各自忙活去了。雖然她們天天東家長西家短,但被人當麵抓倒還是頭一次。
紀離離父母都是棉紡廠的職工,兩人分的房子在二樓,她熟練地從兜裡掏出鑰匙打開門,一眼就看見客廳忙活的蔣玉蘭,她一邊取下書包一邊問她:“媽,趙嬸她們說家裡來客人了,是真的嗎?”
“嗯,你爸的侄女,我和你爸正給她收拾房間呢。”蔣玉蘭說話的工夫裡麵的紀玉書正從房間裡出來。
因為雙職工的緣故,紀家這套房子麵積挺大,當初還特意隔了個小房間出來,當作一家三口的書房,這會他們收拾的正是這個房間。
“收拾房間是什麼意思?”紀離離下意識地蹙眉。
“明月,來,這是你離離妹妹,離離,這是你明月姐,以後她就住在咱們家,到時候和你一起上學呢。”紀玉書聞言招呼著房間裡麵的女孩和她相互介紹。
從房間裡走出來的紀明月身高和紀離離不相上下,但整個人瘦得卻跟竹竿似的,穿著黑褲白襯衫,顯得她臉色更黑了,她留著時下流行的妹妹頭,這會正一臉乖巧地站在紀玉書身邊朝紀離離揚起一個微笑來:“離離妹妹,你好,我是紀明月,十八歲,比你大兩歲,你叫我明月姐就好。”
紀玉書,紀明月,十八歲,紀離離腦子裡突然轟隆一聲,她全身的力氣突然在這一刻消失,整個人不受控製的軟了下來,還是旁邊的蔣玉蘭看到飛快地把她抱住,才避免她摔跤的下場。
“離離,你這是哪裡不舒服?”蔣玉蘭語氣有些著急,紀玉書也跟著上前詢問,被留在原地的紀明月似乎有些尷尬地垂眸。
“爸媽,我沒事,估計是剛才爬樓梯太快了,我躺下就好了。”紀離離覺得她現在需要冷靜。
“好,媽先扶你進屋躺一會。”蔣玉蘭一臉心疼地扶著她回了自己房間。
躺在床上的紀離離一點點恢複冷靜,她看向蔣玉蘭小聲開口:“媽,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你這孩子,下次爬樓梯可不能這麼著急。”蔣玉蘭說著點了點她的額頭,佯裝不滿。
“知道啦!”紀離離連忙應了下來。
“那你躺著休息,我去給那孩子收拾房間。”說著蔣玉蘭準備起身,紀離離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裡滿是好奇:“媽,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爸還有個侄女的?”
“你大伯當年和你爸一起下鄉,你大伯後來沒了,哪知道那會他結了婚還留了個孩子。”蔣玉蘭說著撇了撇嘴,雖然她一直不喜歡婆家人,但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這麼不靠譜,大伯哥唯一的孩子竟然扔在鄉下這麼多年不聞不問,如若不是這孩子找來,其他人還不知道呢。
紀離離垂下眼簾,果然又對上了,隨後她又裝作不解地問道:“那她為什麼不去爺爺那?”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重男輕女的德行,你爸念著你大伯以前對他的好,就把這孩子接了過來。”蔣玉蘭解釋紀明月出現在他們家的原因。
“原來是這樣啊!”紀離離低聲道。
“不然呢?”蔣玉蘭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媽,我想吃食堂的紅燒肉了。”紀離離突然挽著蔣玉蘭的手腕撒嬌。
“你呀,誰家姑娘有你這麼饞的。”蔣玉蘭語氣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還不是你慣的。”紀離離說得理直氣壯。
蔣玉蘭被她逗笑,伸手捏了下她的臉頰:“行,是我慣的,我這就去食堂打紅燒肉。”
紀離離小時候他們兩人要上班,就被他們放在紀玉書父母家,他父母重男輕女,什麼都緊著小兒子家的孫子,連他們給紀離離準備的麥乳精也進了那人的肚子。紀離離又不是真正的嬰兒,略施小計就讓蔣玉蘭發現了真相,直接把紀離離接了回來。也是因為這件事,蔣玉蘭一直覺得對她虧欠,從小到大幾乎她想要什麼都會滿足她。
想到這裡,紀離離不由歎了口氣,是的,她是胎穿的,除了偏心的爺奶,糟心的三叔一家,她覺得其他一切都很美好。爸媽雙職工,外公還是廠長,這樣的開局簡直不要太完美。直到今天紀明月的到來,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她哪裡拿了人生贏家的劇本,她這根本就是穿書了。
穿書不可怕,可怕的是穿成炮灰,她和她媽都是炮灰,紀明月和她媽才是女主角,一個是帶著攻略係統的穿書女,一個是重生之人,額,不止,就連她那鳳凰男的爸也算得上是主角。
想到紀玉書,紀離離的神情有些複雜,在今天以前,她一直覺得在這個年代,紀玉書算得上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了。不重男輕女,會主動和蔣玉蘭一起分擔家務,也會監督她的學業,更會在父母麵前維護妻女。
但了解劇情的她也知道,紀明月壓根不是他的侄女,而是他下鄉時所生的女兒。當年他下鄉沒能堅持到最後,選擇和村裡的女孩葉秋菊結婚,誰知道剛結婚不久就傳來恢複高考的消息。他雖然後悔,但也沒表現出來,隻是精心備考,結果卻沒能考上大學,後來趁著漸漸放開回城名額,在七八年底才回了城。
他回城之前和紀明月母親葉秋菊保證,等他安頓好就會來接她們母女一起回城。可惜等他回城後不僅斷了聯係,還憑借那張不錯的臉和棉紡廠廠長女兒相親。
蔣玉蘭原本的結婚對象因為考上大學悔婚,再聽到紀玉書是下鄉建設回城的知青,對他倒是多了兩分好感,誰知道會埋下這樣的雷點。
按照原文裡,並沒有紀明月尋親的這件事,紀玉書也會在蔣玉蘭的支持下選擇停薪留職,下海創業,隨後慢慢利用蔣家的人脈成了雲城首富。但可惜的是,這是一本重生文,重生的葉秋菊知道後續的發展,所以在她重生後,她就計劃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女兒來尋親。
紀離離還知道,紀明月和她一樣是穿越的,人家還有金手指,攻略係統,而她,這個胎穿本土人士,啥都沒有。
她知道,紀明月住進家裡隻是第一步,接下來,她會靠著攻略係統,攻略紀玉書,讓他和葉秋菊重修舊好,兩人更是老來得子。也是這時候紀離離才知道,紀玉書內心是十分渴望兒子的。為了這個心心念念的兒子,紀玉書想給他一個正大光明的家,但又舍不得蔣家的人脈,所以蔣玉蘭隻能意外早逝。
蔣玉蘭早逝以後,紀離離便多了一個後媽,慢慢地,她身邊的一切都被紀明月搶走,同學朋友,娃娃親對象所有的一切都無一幸免,她開始變得歇斯底裡,不斷和紀明月母女作對,最後落得慘死街頭的下場。而他們一家不計前嫌地替自己辦了葬禮,更是再次贏得了好名聲。
想到這裡,紀離離不由攥緊掌心,不行,她們母女不該落得這樣的下場才是。明明蔣玉蘭也是受害者,憑什麼呢?對了,創業,她突然想起紀玉書這陣子正準備創業,前幾天蔣玉蘭還在清點家裡的存折,她猛地起身,現在先把家裡的存折攥在手裡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