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靜靜地站在萬寧身邊,看著她弓著腰在那翻查陷阱的遮掩蓋子。
雖然她身形瘦弱,頭發也有些散落下來,小臉也未施粉黛,但那專注認真的樣子,卻如同春日裡綻放的花朵一樣美麗。
“找到了,隻要再去看看江氏的屍身,就知道我的想法對不對了!”萬寧忽然驚喜輕呼,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四姑娘您發現了什麼?”來人見狀,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
萬寧一驚,側頭一瞧,就見雲千春立於鬆樹旁看著她,眉目溫潤,氣韻高潔。
他的身旁還站著一位婦人,約莫三十來歲的樣子,
“雲郎君是何時到這的?”萬寧沒想到雲千春今日還會到此,頗有些意外。
雲千春溫和笑道:“我也是剛剛到此,見四姑娘正仔細查看現場,不敢打擾,不知四姑娘有何發現,這般喜悅?”
萬寧的目光看了眼雲千春身邊的婦人,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
雲千春回過神來,趕緊介紹道:“四姑娘,這位就是我昨晚與你提及的滄岄姑姑。”
說著,又對這位婦人道:“姑姑,這位就是岑四娘。”
“您就是名震大成的女仵作滄岄嗎?我娘……我早就聽說過您的大名,今日竟有幸見到了。”萬寧沒想到以前常聽娘親提起的大成驗屍第一人滄岄就是眼前這位婦人,驚喜若狂,不禁笑逐顏開,上前兩步朝她行了禮。
滄岄冷漠地看了一眼萬寧,在對上她的雙眼時,閃著精光的眼睛不由眯成了兩條細縫,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萬寧以為她是對自己的裝扮表示疑惑,便解釋道:“外出查案還是男裝方便些。”
滄岄沒有說話,收起諱莫如深的目光,衝著萬寧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這冷麵冷情的樣子倒是和雀尾是一樣的。
萬寧和雀尾這樣的相處慣了,自然不在意滄岄這性子,何況她也覺得常年和屍體打交道的人,性子冷些才更正常。
“四姑娘現在可否告知剛剛有何發現,我聽你所言還需去江氏屍身上證實?”雲千春再次問道。
萬寧攤開手掌,上麵有兩枚斷裂的指甲。
“我查看了這陷阱裡的印記,上麵有江氏蜷縮蹲坐的痕跡。這陷阱深度不夠,要將一個成人藏於裡頭,自然是要將她蜷縮起來才能放入。但我想起江氏身高一般,體態也很輕盈,和我相比重不了多少,那為何陷阱裡的印記會這般深呢?”
雲千春聞言朝陷阱望去,陷阱裡的印記確實很深。他的目光隨即落在了萬寧的掌心上,那粉嫩的小手半攏著朝上,兩枚斷裂的指甲靜靜地躺著。
雲千春嘴角不由微微揚起,露出了讚賞的笑容。
她果然極其聰慧,已經發現了最關鍵的疑點,且還找到了證據。
滄岄瞥了一眼雲千春,見他含笑不語,知他想將表現的機會留給萬寧,便很配合地說了一句:“也許是這泥土比較鬆軟,所以屍體留下的印記較在其他泥土上要深一些。”
萬寧尊敬地衝滄岄笑了笑,然後說道:“泥土鬆軟確實會讓屍體陷得更深,但卻不應該造成腳印更深,臀印更淺的現象。”
滄岄本就寡言,此時更沒有接話,但眼裡已經露出了讚同和欣喜的目光。
萬寧繼續道:“若我是凶手,殺害江氏拋屍此處,定是先將其身體放入。因陷阱淺,不可能直接豎著將屍體扔入,如此屍體便不可能腳先進入陷阱。凶手將屍體背靠阱壁,臀部坐在阱底,因陷阱寬度不夠,隻能將屍體的腿蜷縮起來,如此才能將江氏的屍體整個藏進陷阱。
可是若是這樣,那麼受力最大的應該是臀部,而不是腳部。甚至因為屍體的腿部是凶手用力將其蜷縮起來的,屍體根本不可能再在腳上用力,所以腳印應該極淺才是,但實際卻不是如此。
我便推測,之前認為的拋屍到陷阱裡恐怕不對,這陷阱不是移屍現場,更有可能是作案現場。
而江氏,不是被人拋屍到這裡,而是自己躲進了這個陷阱。
我推測,江氏一路在小樹林中奔跑,凶手在後麵追趕。跑到此處江氏發現了這個陷阱,便跳下去想要藏身躲避凶手的追殺。
可是她跳下去後發現這個陷阱極淺,並不容易藏身。她隻能整個人用力下蹲,臀部也坐到了泥土上。隻是整個過程受力點最大的是腳部,如此腳印便變得非常深。然後,她伸手將旁邊的遮掩物推過來想要蓋住陷阱,防止凶手發現。
可這個遮掩物雖然是枯藤雜草編織,但因廢棄久了,夾雜滋生了許多其它雜物,重量並不輕。我剛試過,在外麵一個人抬起都要花些力氣,何況是蹲在裡麵需要將蓋子舉過頭頂移動過來的江氏,她肯定要花比我大許多的氣力才能做到,且她的雙手必須要抓牢甚至手指嵌入這蓋子才可能移動,我便想到之前獄婆曾與我說過,江氏的指甲縫裡有血跡,懷疑是抓傷了凶手留下的。可除了抓傷凶手這一條,指甲縫裡有血跡也有可能是異物傷到了指甲肉留下的。
順著這個思路,我一點點翻看這遮掩物,竟真得被我在縫隙裡找到了斷甲。但是不是江氏的斷甲還需查看她的屍身才能知曉,故而我才說要去查驗江氏屍體。”
萬寧話音剛落,就聽滄岄說道:“你的推斷很有可能是對的,這指甲極有可能是江氏的。”
萬寧麵露喜色,連忙問道:“滄岄姑姑,您已經驗過江氏屍身了嗎?”
滄岄點點頭道:“我昨日深夜到了秀州,便直接去了義莊查驗了本案涉案的屍體。好在現在正值寒冬,加上此處義莊又挖了地窖存屍,故而屍身保存還算不錯。我查看了江氏的屍體後,發現她的右手有三枚指甲斷裂,左手有兩枚。指甲縫裡的血跡更似她指甲斷裂後造成的傷,不像是抓人留下的傷痕,因為在裡麵未發現皮肉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