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六年正月二十二日清晨,大霧。
大霧如同一層厚重的白色帷幕,悄然地降落在寬闊的河流上方,將一切都嚴嚴實實地遮蔽起來。
那霧氣濃得化不開,讓人的視線受到極大的阻礙。即便是站在高高的桅杆頂端,也難以看清兩側的船舷。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這片濃霧緊緊地包裹著,沒有一絲縫隙可尋,讓人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確定了,今天必須停下來休息一天!這種鬼天氣,根本就沒辦法繼續行船!”伴隨著一聲怒喝,武白圭猛地一腳踹開了房門。隻見他滿臉怒氣衝衝地大步走到桌子旁邊,重重地一拳砸在了桌麵上,憤憤不平地道:“真是倒黴透頂!眼看著馬上就要抵達寧州了,誰能想到會碰到這麼糟糕的天氣啊!”
與武白圭的急躁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旁的王鶴翔依舊保持著慣有的冷靜。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彆急,不過就是早一天或者晚一天到達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波瀾不驚,但實際上,他那雙看似平靜無波的眼眸深處,還是隱隱約約地流露出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憂慮之色。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一種莫名其妙的擔憂情緒如同蛛絲一般,輕輕地纏繞在了王鶴翔的心頭,無論怎樣努力去驅趕,都始終揮之不去。他緩緩地轉過頭,望向那些早已對漫長的行船之旅感到無比厭煩的夥計們,心中不禁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小姐,真的沒問題嗎?咱們可沒有時間了啊!”周瀧悅的房間裡,周洛滿臉焦慮地盯著正悠然自得、氣定神閒的周瀧悅,心中的急躁如火焰般熊熊燃燒,仿佛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然而,周瀧悅又怎會對周洛的情緒毫無察覺呢?儘管表麵上她展現出一副超乎尋常的冷靜姿態,但實際上,她那顆心早已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慌亂不已。隻是身為眾人之首,她深知此刻萬萬不能自亂陣腳,必須強裝鎮定以穩定軍心。
自從登上這艘船至今,已然過去了許多天。期間,除了被周瀧悅帶在身旁的那十位護衛之外,其餘沒上船的近二十人人幾乎全都失去了音訊。如今,與外界保持聯係的,就隻剩下那位一直跟在周瀧悅父親身邊的老劍奴了。
“莫要心急嘛。”周瀧悅輕啟朱唇,緩緩說道。雖說如此寬慰著周洛,但其實就連她自己的內心深處,也不禁泛起絲絲慌亂。不過,在屬下們麵前,她依然竭力維持著那份沉著冷靜的表象。
“前日我便已經囑咐過周壹,命他先行一步趕赴寧州尋找援手前來接應我們。所以,放寬心便是。”周瀧悅微微一笑,似是胸有成竹,隨後輕輕伸手,優雅地拿起擱置在一側的古舊書籍,繼續靜心翻閱起來。
然而,周洛的心緒卻並未因此而有絲毫放鬆,他眉頭緊鎖,看著周瀧悅故作輕鬆的姿態,心中的焦慮更上一層樓。跟在周瀧悅身邊那麼多年,他很清楚自己家小姐在說謊,在掩蓋自己內心的恐懼。
“依我之見,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霧對於咱們來說,可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緣啊!”曹清萸輕輕地敲了敲麵前的桌子,一臉嚴肅地說道。
“據我的觀察和判斷,如今至少有兩撥人準備要對我們下手了。其一便是那些前來追殺淩霄的勢力,其二則是被周瀧悅等人吸引而來的敵人。早在數日前,他們便已悄悄地在河的兩岸緊緊尾隨我們多日,一直虎視眈眈,隻待尋得一個絕佳的時機出手。而今日這場漫天彌漫的大霧,無疑成為了他們夢寐以求的天賜良機。”
就在這時,昨晚方才從昏迷中幽幽轉醒過來的淩霄,用手艱難地撐起自己那依舊虛弱不堪的身軀,強忍著體內尚未完全驅除的劇毒所帶來的痛楚,緩緩開口說道:“不必如此大費周章,還是讓我獨自離去吧。畢竟,玄劍山莊發布的通緝令上僅僅隻有我一人而已。隻要我離開了這裡,你們便能少些麻煩,日子也會好過許多。”然而,此刻的淩霄由於傷勢過重,就連正常行走都顯得極為吃力,這般貿然出去,恐怕與自投羅網無異。
“你給我閉嘴!少說這些廢話!眼下當務之急是好好調養身子、儘快恢複體力。”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徐新秋完全無視了淩霄當下所處的狀況,瞬間便將淩霄的腦袋重重地按回到柔軟的枕頭之上。這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沒有半分猶豫和遲疑。
“想當初,可是我不辭辛勞地背著你登上這條船的!這事兒人儘皆知,大家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明明白白知道是我把你從鬼門關給拉回來的。所以呢,在旁人眼裡,咱們仨早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啦!”徐新秋一邊說著,一邊用充滿壓迫力的眼神死死盯著淩霄,同時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待他成功壓製住淩霄之後,這才轉頭對著曹清萸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對方接著往下講。
曹清萸見狀心領神會,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後,不緊不慢地說道:“其實啊,這件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複雜。依我看呐,咱們隻需趁亂攪局,來一招‘渾水摸魚’便可。目前最關鍵的是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等到他們幾家先鬨騰起來的時候,咱們再瞅準機會適時地露個麵。一旦得手,立馬腳底抹油開溜,然後再另辟蹊徑尋找其他辦法混入寧州就行了。”
話說完,曹清萸與徐新秋兩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坐在角落裡一直沉默不語的陳鬆成。像這種關乎眾人前途命運的重大決策,最終還得由他拍板定奪才行。
而陳鬆成見二人都望向自己,略微沉吟片刻後,緩緩開口道:“嗯……隻要能夠確保咱們自身的安全無虞,其他的倒也無妨。說實在話,咱們這一路上的確是耽誤了不少時間,以至於連最初為何要來此地都差點給忘嘍!”陳鬆成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犀利的目光看向窗外,仿佛能刺破那層濃霧,看到隱藏於其中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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