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警世鐘的餘音在山穀間層層蕩開，如同遠古巨獸蘇醒時的低吼，震得人耳膜生疼，連胸腔都跟著共鳴。徐新秋抹了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粗布衣衫早已被山間濃重的晨露浸透，貼在背上冰涼刺骨。
他回頭看了眼身後兩人——王傑希正撐著膝蓋大口喘息，豆大的汗珠順著下巴滴落在青石上；而平日裡總是病懨懨的淩霄此刻卻反常地神采奕奕，那雙總是半眯著的桃花眼亮得驚人，在晨霧中泛著狼一般的幽光。
"總算是趕上了。"徐新秋長舒一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那塊青銅令牌。令牌邊緣新添的幾道刀痕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那是方才在山腳遭遇伏擊時留下的。
想到那些突然從林間竄出的黑衣人，他不由得繃緊了臉龐。那些人招招狠辣，分明是衝著淩霄性命而來。
“不就是踩著他們過路嘛，至於嘛……”
王傑希直起腰時，腰間鐵算盤嘩啦作響。他眯著那雙精明的眼睛掃視山穀："不對勁啊，不是說有一百人入圍嗎？這滿打滿算也就七八十號人。"
晨霧如紗的山穀中，人影稀疏得像是秋後殘留在枝頭的枯葉。西側淩空棧道上，山海盟各派弟子按門派列陣，靈風穀的靛藍勁裝、天雲山的月白長袍、百草園的玄色武服，涇渭分明地連成一片壓抑的烏雲。
東麵岩壁下，那些披發紋身的蠻族人三五成群，腰間獸骨飾品隨著他們誇張的動作叮當作響，粗獷的笑罵聲在山壁間碰撞出陣陣回音。而像徐新秋這樣的江湖散人，零零散散地站在中間空地上，稀落得能用十指數清。
淩霄輕笑著轉動手中那柄形製古怪的短刀，刀刃上暗紅的血槽在晨光中若隱若現。他深深吸氣，仿佛要將整座山穀的氣息都吞入肺腑，"這地方選得妙啊，三麵千仞絕壁，唯有一條羊腸小道，像極了..."
"捕獸的鐵籠。"徐新秋接過話頭，目光如刀掃過人群。當視線掠過蠻族陣營時，他的瞳孔驟然緊縮——那個額角紋著毒蛇刺青的仡卡久栗正對他咧嘴獰笑，金鑲的犬齒閃著寒光。而站在他身旁那個身著漢人服飾的年輕人，赫然是仡濮頡。
王傑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色頓時煞白如紙："這群活閻王怎麼陰魂不散..."
"冷靜點。"徐新秋五指如鐵鉗般扣住他肩膀，能清晰感受到掌心下傳來的顫抖。他轉向正仰頭觀察山勢的淩霄，緩緩道："這裡你先頂一下………"
山穀中的霧氣漸漸被朝陽驅散，露出高懸在峭壁間的鐵索橋。幾個元門弟子正在橋上懸掛猩紅燈籠，遠遠望去像一串滴血的獠牙。徐新秋注意到淩霄的視線始終追隨著那些搖晃的紅燈籠，嘴角噙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看那邊。"王傑希突然壓低聲音。北麵岩壁下，三個披著熊皮的蠻族人正在比劃奇怪手勢，其中一人脖子上掛著的骨鏈在陽光下泛著慘白——那分明是用人指骨串成的。當他們發現被注視時，非但不躲閃，反而故意晃動著骨鏈，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嗒聲。
淩霄突然輕笑出聲："看來這次武林大會，比傳聞的還要...有趣得多。"
徐新秋沒有接話。他注意到散人群體中有個戴竹編鬥笠的老者正悄悄後退，卻在接近穀口時被兩個元門弟子"客氣"地攔下。更遠處，幾個穿著各派服飾的年輕人還在興奮地交談，臉上帶著初生牛犢的傲氣，全然沒察覺四周投來的那些貪婪目光。
"鐵公雞，情況不對。"林楓粗糙的手指反複摩挲著腰間短刀，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作為最早抵達山穀的幾人之一，那種如芒在背的異樣感始終揮之不去。晨風掠過岩縫發出的嗚咽聲中，分明夾雜著若有若無的齒輪咬合聲，讓他後頸的汗毛根根直立。
穆白沒有答話，隻是用那雙細長的丹鳳眼白了他一記，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元門弟子剛掛好的紅燈籠。那些燈籠在漸強的山風中搖晃，投下的光影如同新鮮血液般在岩壁上蜿蜒流淌。
"你聾了嗎？"林楓從牙縫裡擠出聲音，短刀在掌心轉出個危險的圓弧，"這地底下有東西在動..."
話音未落，一陣渾厚的長笑突然從頭頂壓下。眾人抬頭望去，隻見馬原不知何時已立於百丈峭壁之巔，灰白長須在風中飛揚如旗，寬大的玄色袖袍獵獵作響，仿佛一隻隨時會俯衝而下的蒼鷹。
"恭喜諸位通過初試！"馬原的聲音裹挾著雄渾內力，震得穀底碎石簌簌滾落。他俯視著山穀中的眾人，臉上堆著和藹可親的笑容，眼角的皺紋裡卻藏著刀鋒般的冷光。"且看老夫為各位準備的舞台——"
隨著他雙掌輕擊，山穀頓時響起震耳欲聾的機械轟鳴。岩壁突然裂開數十道縫隙，三十二座精鐵平台在齒輪咬合聲中緩緩伸出，平台邊緣的倒刺上泛著藍汪汪的幽光，顯然是淬了劇毒。"三十二盞引魂燈，三十二座生死台。"
穆白終於收回目光，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那些燈籠的紅色絹布上，用金線繡著的猙獰鬼麵在風中時隱時現，仿佛正在無聲獰笑。
"規則很簡單。"馬原撫須微笑，雪白的長眉在風中飄動，"日落時分還站在平台上的人，便可晉級。"他故意頓了頓，目光掃過幾個已經按捺不住的蠻族武者，"至於每個台子上站幾個人...全憑各位本事。"
林楓突然明白了那些金屬聲的來源——就在他們腳下的地底，藏著龐大的機關係統。他餘光瞥見幾個元門弟子正悄無聲息地移動，像捕食的蜘蛛般封住了穀口唯一的退路。
"現在——"馬原大袖一揮，三十二盞紅燈籠同時燃起幽綠色的火焰，將整個山穀映得鬼氣森森，"武林大會第二試，奪台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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