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七年,四月末。
入夜。
燭火搖曳。
秦王政依舊在伏案批閱文書。
張蒼位居台下,恭敬站著。
作為柱下史,掌管四方文書。
很多時候都得聽詔等候,大王遇到問題,便會詢問。張蒼才思敏捷,又精通百家學問,每次都能對答如流。隻有張蒼自個知道,秦王政最常問的還是公孫劫。
秦王政本身就頗有才學。
精通法、術、勢!
該如何治國,他心裡有數。
隻是偶爾有些小問題。
“右丞相,關內莊稼長勢如何?”
“稟上,甚好。”昌平君緩步走出,抬手道:“仰鄭國渠水灌溉,還有公孫犁的深耕細作,莊稼長勢極好。臣親自視察過涇陽農田,用公孫犁深耕的農田,長勢更好!”
“善!”
“農為國本,也是耕戰基礎。如今秦趙即將決戰,趙地已遭旱災,恐有諸多饑民。後續所需糧草甚多,當提前自巴蜀以水路運糧。丞相,可要多多費心。”
“臣遵令!”
昌平君抬手應下。
“臣,拜見大王。”
“夏公免禮。”
“臣醫術不精,未能救回羌美人,令少公子痛失生母,還望大王降罪!”
“這是她的命,與夏公無關。”
秦王政連頭都沒抬起來。
對他而言,這隻是件小事。羌美人來自羌族,被收進後宮,也就寵幸過她一回。萬萬沒想到是一發入魂,誕下一子。可惜羌美人命不好,生完後就因出血過多昏死過去。夏無且破例救治,卻也無力回天。
“少公子似乎還未得名。”
“就叫胡亥,好養活些。”秦王政抬起手來,“此事就交由宗正,為其造冊入宗室譜牒。將其交給衛夫人撫養,這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唯!”
昌平君也沒放心上,從秦王如此隨意的取名,便知他壓根不在意這幼子。畢竟他現在已有二十多名子女,再無抱著扶蘇初為人父的喜悅。
至於衛夫人?
她是衛君角之妹。
在宮中沒有任何地位。
至今未能誕下一子。
秦王政神情顯得有些疲憊。
他眺望遠方,注視著高懸的明月,輕聲呢喃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
昌平君臉色很是難看。
秦王剛回鹹陽時,常抬頭望月。這也是公孫劫教他的,還說縱然相隔千裡,隻要同時抬頭看月,就算變相的團圓。
“稟上,上郡送來軍報。”
“哦?快呈上來!”
秦王政麵露期待。
寺人接過文書,雙手交給秦王核驗。確認封泥無誤沒人開啟過後,寺人才將封泥敲碎,將文書恭敬交由秦王。
剛看一眼,秦王政便揚起微笑。
這封文書是公孫劫親筆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