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停靠。
昌文君踩著奴仆的背下車。
此刻臉色慘白,動作很慢。
他昨日挨了笞刑。
後背還火辣辣的疼!
可今日又算什麼?
彆人各種賞賜,他們卻要受罰。
就是打壓他們!
再看看公孫劫,貨真價實的萬戶侯,好不威風!
“昌平君,昌文君。”
“嗯?是你?”
熊啟皺了皺眉。
景駒就站在門口,披著貂裘,顯然是在等著他們。他環顧左右,抬手道:“足下不請駒入宅嗎?”
“好。”
熊啟淡漠點頭。
秦楚兩國還是有些來往的,華陽太後病逝時,還派使臣吊唁。秦王政也有意讓熊啟負責接待楚使,讓他安撫楚國。
荊楚雄踞南方,為帝顓頊高陽苗裔。也是祝融氏後人,故以鳳為圖騰。傳承八百餘年,曾侍奉文王三代。
楚人好劍舞,甲兵精良。這些年來不斷向南開拓,也是響當當的霸主。即便是現在,也同樣是秦國的心腹大患。令熊啟安撫楚國,也好讓秦國騰出手來。
昌文君沒有進宅,他傷還沒好,得回去躺著換藥。有什麼事交給熊啟就好,屆時也會告知於他。
行至書房。
奴仆們送來熱騰騰的飯食。
主食並非關中的粟米。
而是白花花的稻米。
景駒正坐在前,望著飯食歎息道:“公子,大王近來身體抱恙。宮中太醫多次看過,恐怕已無多少時日。然大王至今尚無子嗣,屆時恐怕……”
楚國最難搞的就是繼承人。
自立國起,就不斷弑君上位。
什麼嫡長子繼承製?
楚國是劍舞繼承製!
誰活著才是繼承人!
熊延弑兄上位。
熊通殺侄上位。
商臣弑父上位。
……
這些都太多了。
所以景駒也很擔心。
春秋時期無所謂,各國還守禮儀。可如今暴秦無道,已經滅了韓趙兩國,後續更要對燕國用兵。誰敢擔保,秦國不會對楚國下手的?
是,秦楚十八代詛盟。
可秦楚兩國打的少了?
如果楚國再次因繼承人而內亂,秦國極有可能會趁虛而入!
“啟會想辦法的。”
熊啟神情嚴肅。
想當初秦國聯魏攻楚,也是他向當時的辛梧施壓。李園的信,隻是起到一定作用,更重要是他的施壓。那時他還是相邦,獨攬相權,辛梧更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他讓辛梧延遲出兵,辛梧豈敢不遵?
楚國因此擊潰魏國。
奪取了不少土地。
而秦國卻失信於魏國。
秦王本欲弱楚,結果卻是強楚。
這可都是熊啟乾的好事。
熊啟一直都很清楚。
他是秦臣不假,可體內流淌著荊楚王室血脈。他的父親是楚考烈王,當今楚王則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
他的地位高低,其實也與楚國有關係。就像現在楚國能威脅到秦國,為確保楚國不搗亂,秦王就是捏著鼻子都得用他。可隨著公孫劫的到來,這個平衡被快速打破。
“公子可勿要忘了。”景駒抬手作揖,認真道:“您終是荊楚公子,體內留著羋姓的血。我知道,公子始終想著秦楚和睦。秦國獨霸西北中原,而楚國則偏安於東南。可有些事,吾等不得不防。公子,您屆時又該如何抉擇?”
熊啟沉默不語。
沒來由的想到了扶蘇。
他是否也會麵臨這樣的選擇?
楚考烈王尚是太子時,曾質於鹹陽。他娶了昭襄王之女,生下了他們。那時昭襄王尚且在世,是讓諸侯膽寒的大魔王。楚考烈王每日過的謹小慎微,根本不敢造次。
所以熊啟的母語就是秦言,壓根不認為自己是楚人。他的父親會在夜晚偷偷教他楚語楚言,也會給他吃酸澀的橘子,告訴他這都是故國所有!
“故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