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九年,六月。
烈日炎炎。
公孫劫坐在涼亭內歇息。
張蒼就坐在他對麵。
拿著紅糖就乾嚼。
這回伐楚動用四十萬大軍,公孫劫自然也需要屬吏。張蒼作為中庶子,加上又精於數術,就被公孫劫帶上。
看到他大快朵頤的模樣,公孫劫也是咋舌。難怪這胖子會有蛀牙,對甜食的喜愛已經到了病態。紅糖甜的膩人,公孫劫就是泡水喝都吃不消,更不必說乾嚼了。
“嗝——”
“哈哈哈,柘糖真好吃!”
“師弟,你下回記得多帶些。”
“有此柘糖,我飯都能不吃!”
“你牙不疼嗎……”
公孫劫是頭皮發麻。
張蒼卻是滿不在乎,笑著道:“這世間唯美食與美人不可負。話說,你要不也給大王發封信函,多要點田宅美人什麼的。你瞧瞧王將軍,人還沒到陳郡呢,派人快馬加鞭送了五封信函給大王,嚷嚷著要田宅。整個東鄉的田地,基本都成他王家的了。”
“我對這些沒什麼興致。”
“我有啊!”
“那你要得努力了。”
公孫劫沒有順著他的話說。
也知道張蒼擅說笑言。
張蒼經常跑侯府蹭飯,吃完還要打包帶回去些。公孫劫遠在新鄭,而張蒼居內也常得到些賞賜,壓根就不差錢。秦王經常召他,聽他對各家思想的闡述。聽得爽了,就會給他些賞賜。
唔……就有些類似東方朔。
公孫劫看向亭外。
扶蘇正帶著軍卒,拎著木桶給民夫分些清水。他雖然貴為公子,卻是相當親民。這幾日相當照顧民夫,備受他們敬重。
“話說,大王為何要帶上扶蘇?”
“昌平君終究是他的舅父啊……”
公孫劫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遙望屹立的玄鳥王旗。
“你見過玄鳥沒有?”
“燕子?”
“嗯。”公孫劫端起陶碗抿了口溫水,輕聲道:“侯府屋簷下,就有些燕子窩。我離開時,瞧見個趣事。有隻雛鳥不願離開鳥窩展翅,最後被其父母拽了出來。因為恐懼而拚命展翅,可還是掉地上摔死了。”
“你是說?”
“扶蘇的確是秦國長公子,可他需要展翅翱翔,而不是縮在窩中淪為籠中雀。如果他不願展翅,那秦王就會逼著他離巢振翅。大王對扶蘇,終究是寄予厚望……”
公孫劫輕聲呢喃。
張蒼若有所思的點頭。
類似雛鳥離巢的事很多。
像家犬也會將幼犬趕走。
扶蘇的血脈擺在這。
他必須要親自做出切割,證明自己。否則的話,他永遠無法得到嬴秦宗室的認可。臨走時,政哥是專門與他私底下聊過。如果昌平君真的叛亂,就由扶蘇親自負責,最後送熊啟一程!
公孫劫起初也無法接受。
畢竟扶蘇現在也就十歲。
可再後來,公孫劫就想明白了。這些都是楚係惹的禍,扶蘇需要自己證明切割。況且扶蘇是公子,不是尋常百姓。欲承王冠,就必受其重。也許對扶蘇是很殘忍,可他要真想上位,以後會遇到更殘忍的事!
張蒼臉上笑容消失。
最後隻是長歎。
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