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幼崽,龍淵和霜溟的目光都幾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眼底掠過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
不過,正忙著輕拍懷裡哭得直打嗝的小家夥後背的汐耀,顯然沒有注意到這兩人瞬間的異樣。
他抱著幼崽,在寬敞的書房裡來回踱步,嘴裡哼著人魚一族的古老歌謠,手掌耐心地、一下下拍撫著她小小的脊背。
過了好一會兒,那驚天動地的哭聲才漸漸轉為小聲的抽噎,最終平息下來,隻剩下幼崽依賴地趴在他肩頭,時不時因餘韻而輕輕打個小嗝。
龍淵和霜溟有些恍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身份尊貴的儲君殿下,此刻竟展現出一種他們從未想象過的、近乎笨拙卻又異常執著的“慈父”姿態。
而他懷裡那個孩子,那張與時楚楚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臉,更是刺痛了他們的眼睛。
一股難以言喻的彆扭和某種被排斥在外的、隱秘的不爽感,在兩人心頭翻湧,又被他們強行按捺下去,隻是周身的氣壓不自覺地更低了些。
汐耀抱著終於哄好的小家夥坐回書桌後的主位。
這一次,幼崽隻是抬起濕漉漉的大眼睛,瞥了一眼對麵那兩個罪魁禍首,就憤怒地扭過了小腦袋,把臉深深埋進汐耀的胸口,隻留下一個圓溜溜、帶著細軟發旋的後腦勺對著兩人,用實際行動劃清了自己人和壞人的界限。
這種毫不掩飾的親疏分明,瞬間取悅了汐耀。
先前那點被背叛的鬱悶和醋意煙消雲散,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和愉悅湧上心頭,讓他忍不住微微揚起了嘴角。
接下來的會議,汐耀幾乎一大半心思都係在了懷裡這個重新變得安靜乖巧的小東西身上。
他心不在焉地聽著龍淵和霜溟關於星盜動向及其他政務的彙報,手指無意識地卷著幼崽柔軟的發梢,時不時低頭看看她是不是睡著了。
草草聽完兩人的彙報,他甚至沒像往常一樣進行更深入的討論或部署,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揮了揮手,示意今日到此為止,那姿態,十足的昏君。
龍淵和霜溟將他的反應儘收眼底,眼神越發冷淡和審視。
目光不動聲色地在汐耀和那個隻露出後腦勺的幼崽臉上來回逡巡,努力試圖尋找哪怕一絲一毫相似的輪廓或特征。
在反複確認了這一大一小確實沒有絲毫容貌上的共通之處後,兩人緊繃的心弦才稍稍鬆弛了那麼一絲。
兩人不動聲色地攥緊了掌心中那幾根剛剛“順手”取來的、細軟微涼的幼崽發絲,幾乎是同時起身,帶著複雜難言的心事,匆匆告退離開。
元帥莊園,書房。
龍淵回到家,甚至沒來得及換下軍裝,就直接找到了正在玩具房裡擺弄機甲模型的龍小飽。
他看著兒子那張與時楚楚有著幾分微妙相似、卻更具陽剛之氣的側臉,沉默了片刻,然後儘量用溫和而不引起注意的方式,同樣從兒子頭上取下了兩根細軟的發絲。
他將這兩份來自不同幼崽的發絲分彆用無菌袋密封好,標簽上做了極其簡略且隻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標記,然後喚來了老管家。
他將密封袋遞給管家,聲音低沉而嚴肅。
“你親自去,找最可靠的地方,做加急鑒定。鑒定項目是……同胞關係。”
他沒有選擇直接用他自己的基因去與那個小女孩做親子鑒定。
那個可能性太過渺茫,渺茫到連想一想,都覺得是對自己理智的一種嘲諷和奢望。
他寧願先退一步,確認那個孩子,是否真的是時楚楚的孩子。畢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容貌相似並不絕對意味著血緣相連。
管家接過那兩份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的樣本,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但他立刻垂首,將所有情緒掩蓋下去,恭敬應道:“是,元帥,我立刻去安排加急。”
鑒定結果出來得異常高效,僅僅幾個小時之後,一份密封的檔案袋就被送到了龍淵的書桌上。
這幾個小時裡,他幾乎坐立難安,連平日最能讓他沉靜下來的軍務推演都無法進行,腦海中反複浮現的,都是那張酷似時楚楚的、稚嫩卻明媚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