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彈演員的吳儂軟語依舊在劇場內婉轉回蕩,弦索琤琮,講述著關羽與赤兔馬的千古傳奇。
但朱麗的心思早已不在台上,她全部的注意力,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都牢牢集中在身旁的公公,以及剛才那位驚鴻一瞥、氣場強大的中年女人身上。
公公沒有直接回答關於那筆不良資產的問題,但那意味深長的笑容和默許的態度,已經比任何語言都更具說服力。
朱麗一直以為公公隻是運氣爆棚,或者有些超越常人的思維和膽識。
卻萬萬沒想到,他背後站著的,竟是這種級彆的人物!
那種不怒自威、隻需一個眼神就讓人不敢直視的氣場,隻有真正久居上位者才能淬煉出來的。
“以後彆為錢吵架,不值得。”
公公剛才這句話,此刻細細回味起來,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是啊,如果能接觸到那樣的資源和層麵,幾十萬甚至百來萬的得失,確實顯得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和可憐。
當她和蘇明成、大哥大嫂還在為老宅歸屬、為贍養費、為誰多出誰少出而斤斤計較、爭吵不休時。
公公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廣闊的、他們根本無法想象的天地和遊戲規則。
然而,更讓朱麗心神不寧、思緒萬千的,是公公與那位大人物之間那番機鋒暗藏、意味深長的對話。
那位大人物最後說“心思活絡了”,是在敲打公公什麼?罰他“安心聽曲”,這又是一種怎樣的掌控?
一個不可思議的、讓她自己都心驚肉跳的念頭,突然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難道…公公和那位大人物之間,存在著某種超越尋常關係的、極其密切、甚至…私密的紐帶?
朱麗被自己的大膽猜想給嚇到了,下意識地鬆開挽著公公胳膊的小手,心跳得像擂鼓一樣快。
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公公,他正專注地看著舞台,側臉線條在劇場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透出一種朱麗從未見過的、深沉的平靜和難以言喻的底蘊。
這個男人,她的公公,到底還藏著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和能量?
評彈終於在一片稀稀拉拉但真誠的掌聲中結束,為數不多的老觀眾們開始陸續離場。
“走吧,麗麗。”蘇醒緩緩站起身,臉上的神色也隨之恢複了平時的溫和與隨意。
“哎,好。”朱麗連忙應聲,重新挽住公公的胳膊,動作卻比來時拘謹、小心翼翼了許多,帶著一種不自覺的敬畏。
走出劇院,近午的陽光有些刺眼,將兩人拉出長長的影子。
朱麗猶豫了一下,心臟還在砰砰直跳,但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爸…剛才那位…她好像對您…”
她不知道該怎麼措辭才合適,既想滿足好奇心,又怕觸碰到不該碰的領域,卻又十分倔強,硬著頭皮,臉頰緋紅地問:“…她說那琵琶…是指……”
蘇醒停下腳步,看向兒媳婦。那雙平時總是帶著點笑意或精明算計的眼睛,此刻異常的清澈和深邃。
“那是一種試探,也是一種提醒。提醒我記住自己的位置,恪守本分,不要因為得了點好處,就忘了形,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對誰生出不該有的心思?”朱麗幾乎是脫口而出,打破砂鍋問到底,哪怕俏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爸可以不說嗎?”蘇醒試圖耍賴皮,蒙混過關。
“不行。”朱麗一臉倔強,眼神堅定,顯然今天不問出個所以然,決不罷休。
“那好吧!”蘇醒歎了口氣,像是拗不過她,換了一種方式解釋道:“假設有這麼一個老頭,身體還不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需要頻繁地跟某些異性接觸。你說,身邊人會怎麼想他?”
“能再說得再直白一點嗎?”朱麗感覺快要接近真相了,心臟跳得更快。
“可以!”蘇醒像是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快速而低聲地說道:“就比如…咱倆現在這樣走在街上,不明就裡的旁人會怎麼想?肯定不會覺得這是父女情深,八成會想,這老頭真有錢!”
“爸!”朱麗羞得一跺腳,挽著的手臂下意識地想鬆開,卻又被一種更強烈的好奇心拉住,沒有真的放開。
這個比喻太大膽,太直接,讓她耳根都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