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麗依舊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或者根本懶得理會。
這種無視更像是一桶油澆在蘇明成的火氣上。他赤紅著眼睛,聲音不由得拔高,帶著哭腔。
“大哥在美國讀書、成家立業,那個蘇明玉根本不拿自己當蘇家人。媽就我一個兒子在身邊,她就想天天看著我,不讓我抽煙,不讓我喝酒,不讓我出去應酬,我也不想混成這樣啊!”
說到這裡,他用力捶了一下床墊,聲音裡充滿了無力感和自我厭棄。
“媽說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強,我就一直陪著媽。現在媽走了,我倒成了廢物了?你要求也太高了吧?”
朱麗終於有了反應,她沒有轉身,隻是極其不耐煩地、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蘇明成,你發什麼神經啊?大晚上吵什麼吵?不怕吵到爸睡覺嗎?”
在蘇明成看來,這是徹底的、輕描淡寫的無視,比任何尖刻的指責更加傷人自尊,無異是一種極致的侮辱!
他所有的痛苦、委屈和掙紮,在妻子眼裡,隻是發神經和吵鬨!
不禁氣得渾身發抖,額頭上青筋浮現,真想抓住妻子的肩膀把她掰過來,大聲問她到底有沒有心!
可是…爸就在隔壁。
想到父親對朱麗的維護和喜愛,想到那三十萬剛到手的投資款……
所有的怒火和衝動,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掐住喉嚨,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不能吵、不能鬨,不能在父親麵前和朱麗撕破臉。否則,以後可能真的就無依無靠了。
蘇明成咬著牙咯咯作響,最終頹然地躺了回去,背對著妻子,拉起被子蒙住了頭。
一場即將爆發的戰爭,因為對父親的忌憚和對現實利益的考量,被強行摁熄在萌芽狀態。
朱麗聽著身後那壓抑的動靜,心裡也是亂糟糟的一團。
她並非完全無動於衷,隻是白天經曆的事情信息量太大,公公的秘密、那個大人物的存在、以及公公要找新婆婆……
這一切都讓她心神不寧,根本無暇也無力再去處理丈夫的情緒。
更何況,在她內心深處,或許也覺得丈夫的抱怨有些無能狂怒。
公公已經給了機會,難道不應該先想著怎麼把事情做好,而不是在這裡翻舊賬、求安慰,好嗎?
漆黑的房間裡,夫妻倆背對著背,中間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冰冷的鴻溝。
………
蘇明哲為了證明自己的孝順,鐵了心要給父親買房,甚至不惜向LK公司請假,推遲報到的時間,仿佛這件事比他的職業生涯開局更重要。
這讓吳非無語至極,內心充滿了焦慮和無力感。她知道,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自己留下來周旋。
機場送行口,她抱著小咪,臉上掛著溫婉得體的笑容,目送丈夫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檢票口。
直到那身影徹底不見,她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收斂,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決斷。
幾乎沒有猶豫,立刻掏出手機,找到那個久未撥打過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傳來公公那聽起來波瀾不驚的聲音:“喂?”
“爸,我是吳非。”吳非的聲音刻意放得柔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能…單獨見一麵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低笑,然後是平靜的回應:“你這個電話來得比我想象中的晚,說地址吧。”
吳非心裡微微一凜,公公像是早就料到了自己會找他?
但此刻也顧不上去細品這話裡的深意,迅速報了一個離家不遠、環境清幽的茶室地址。
“好,半小時後見。”蘇醒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裡的忙音,吳非深吸一口氣。這場談判,必須由她來主導,為了她和小咪的未來,必須阻止丈夫那不顧現實的孝心。
而另一邊,蘇醒放下手機,臉上露出一個忍俊不禁、又帶著幾分譏誚的笑容。
“這個大兒媳婦…有心計,有城府,執行力也強,知道繞開明哲直接來找我…唯獨啊,這眼光差了點。”
吳非所有的算計和努力,都是建立在“炒股遲早敗家”的前提下。
她長期呆在美國,接受的觀念更加獨立和現實,親情對她來說,或許更像是一種可以量化和計算的責任與義務,而非不可割舍的情感紐帶。
“真是不顧一切的算計啊…”蘇醒感慨了一句,語氣裡聽不出是讚賞還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