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被打成這樣,爸這心裡…跟針紮似的難受。”蘇醒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痛心。
“以前我出事,您都是不聞不問的…”蘇明玉將臉轉向另一邊,聲音有些發啞,頓了頓,還是忍不住轉回頭,想從父親臉上找出破綻。“今天一下這麼熱情,不太像您了。”
“爸不像你媽,不會毫無原則地偏袒誰。這回必須起訴那小王八犢子,讓他進去好好接受教育!”
蘇醒語氣堅決,直接戳破女兒心中那層自我保護的懷疑。
“您…真這麼想?”
蘇明玉流露出難以置信,以及一絲壓不住的、微弱的期待。
“您舍得嗎?”
“今天他敢對親妹妹下死手,明天他就敢騎到親爹頭上撒野。這種逆子,我留著他乾嘛?”
蘇醒說著,刻意地移開視線,擔心自己的演技不過關。
蘇明玉怔住了。
“我長這麼大…您還是第一次…向著我說話。”
她極力克製著翻湧的情緒,雖然眼淚沒有掉下來,但呼吸明顯變得急促起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姐姐,這個高度可以嗎?會不會不舒服?”
一直安靜待在床尾的錢妙竹適時開口,聲音甜美,帶著小心翼翼的善意,試圖緩和凝重的氣氛。
“你是?”蘇明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將注意力轉向她,借此平複內心的震蕩。
錢妙竹俏步走到蘇醒身邊,臉上綻開一個明媚中帶著點羞澀的笑容。
“我叫錢妙竹,是你爸爸的女朋友。”
說著,她竟然極其自然地伸出雙臂,從身後摟住蘇醒的脖子,姿態親昵得像是在父親背上撒嬌的小女兒。
“咳咳~胡鬨什麼,放手,這裡是醫院!”蘇醒身體一僵,臉上露出些許局促,低聲嗬斥道,語氣卻並不嚴厲。
“好嘛好嘛,我錯啦!”錢妙竹立刻鬆開手,吐了吐舌頭,眼裡閃爍著興奮和得意的光芒。
她似乎完全接收錯了信號,或者說,她隻願意接收自己想要的信號。醫院不行,彆的地方就可以。
蘇明玉微張著小嘴,那雙慣常冷靜的眼睛裡,此刻寫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近乎荒謬的錯愕。
年過花甲的老父親,找了個不諳世事的小女朋友?
這種戀愛腦的衝擊力,幾乎逼近蘇明成昨晚那頓拳頭。
“您這晚年生活…還挺豐富多彩。”蘇明玉話裡的諷刺意味,幾乎不加掩飾。
“唉~明玉啊,爸老了,你和明哲有忙不完的工作,明成大概率三年起步,爸身邊總得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妙竹這孩子…心思單純,就是有點愛鬨。”
蘇醒這話看似在解釋,實則半推半就,坐實了錢妙竹的身份。
蘇明玉聽著這話,再看父親那副沒見過女人的模樣,心裡那股剛被勾起來的一絲暖意,瞬間涼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失望和鄙夷。
所謂的心疼女兒、要起訴兒子,恐怕都隻是談判的籌碼和姿態。父親帶著這個小女朋友過來,目的無非兩種。
一是自私自利,想讓她成全這段黃昏戀,甚至可能伸手要錢。
二是攪渾水,用這種荒唐事來轉移焦點,讓她不好再緊咬著蘇明成不放。
如果是第二種,那可真是一出高明的圍魏救趙!
蘇明玉隻覺一陣心寒,還覺得有些可笑。她重新靠回枕頭,合上眼睛,語氣異常疏離。
“您的私事,我沒興趣過問。至於蘇明成,法律自有公斷。我累了,想休息。”
“那…你好好休息,水果放在這兒,你記得吃。”
蘇醒緩緩起身,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失落和委屈。“妙竹,我們走吧!”
“哦~”錢妙竹乖巧地跟上,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皮。
………
醫院門口永遠是一幅世態炎涼圖。
焦灼的腳步聲,壓低的交談,空氣裡消毒水的氣味混著若有若無的絕望。
在這片灰撲撲的背景裡,蘇醒和錢妙竹,宛如活在另一個世界。
小丫頭捧著一碗熱氣騰騰、聞著臭吃著香的臭豆腐,踮著腳尖就往蘇醒嘴邊送。
她那聲音,又脆又甜,帶著一股子沒被生活磋磨過的嬌憨。
“啊~張嘴,可好吃了!”
蘇醒看著亮晶晶的眼睛,那裡頭全是純粹的、不摻一絲雜質的討好和親昵。
這種被年輕女孩全心全意崇拜著的感覺,就像一口溫燙的老酒,從喉嚨一路舒坦到胃裡,他自然要照單全收。
都不用特意去看,眼角餘光裡,四麵八方投來的視線,織成了一張密密的網。
那些比他年輕、或許還在為房貸發愁的男人們,眼神裡的羨慕幾乎要凝成實質,酸溜溜的,幾乎能滴出水來。
甚至都能聽見他們心裡那點不可告人的嘀咕:這老家夥,何德何能?
女人的目光那就更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