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涼,天際白吐了一口濁氣,夜雨洗滌過,瑰麗朝霞像蒙著一層清紗薄霧,透過玻璃窗親吻她的發。
陳意歡夢見小的時候,她燒的迷迷糊糊姆媽做了一碗陽春麵,推醒她起來,熱騰騰順著喉嚨燙到心窩,她的病就全都好了。
她好像燒了一夜,感覺鈍鈍的,身上還披著陸瑰的外套,青絲垂髫,徐媽端了一碗香噴噴的陽春麵放她麵前。
舉著湯匙,陳意歡忽然就這麼哭了出來,眼淚滴答滴答,似掉進了棋盤的瑩白瓷子,染濕了羽毛睫瞼。
徐媽真心疼她,用溫暖的手掌給她拭淚:“哎喲,都多大的姑娘了還哭哭啼啼的,快吃罷!”
“我……夢見我姆媽了……”含著淚水還不忘吃麵,陳意歡鼻尖紅,眼眶也紅。
陸瑰在門口急轉彎,若無其事的走了回去,外邊已經放晴,金念真和管家在院子裡低語什麼。
她耳力本異於常人,聽清楚了幾個詞,“回去”“下星期”“收拾一下”。
金少爺要回京都了?
於她陳意歡或者金念真不過是匆匆過客,可陸瑰究竟舍不得,他走了徐媽還會留嗎?
深入接觸一下才知道她原隻是個不會拐彎抹角的人,喜好明確,一根筋。
因為徐媽做菜好吃,便舍不得她,沒心沒肺的。
回京都已經提上日程,管家要提早去準備,金念真像老僧入定背著手在樹下站了許久,肩膀寬闊,氣宇軒昂。
垂楊柳枝條從他身旁拂過,青紗舞動,遠遠看著像一副如詩的畫。
怕是再也不會踏足平壤這樣的地方了,他有屬於他的那個世界,這一個多月隻能算是年輕縱情山水的一幕,盛夏一夢,垂暮之年回味的佳景。
隻是遺憾怕是再也碰不見像陳意歡這樣的人了,再看不見那雙天真有邪的眸,像琉璃盞般清透湛明。
金念真既想好好栽培她,又想留住她的純真清明,人總是布滿了橫豎矛盾。
一碰上陳意歡他思緒便打了結,剪不斷,理還亂。
隻是他好像想岔了,陳意歡絲毫沒有半分難過,金念真好像還看見她眼眸明動,偷偷雀躍了一下。
瞬間氣笑了,這個小白眼狼。
她細細手指捧著徐媽準備的甜湯,一小口一小口,濃稠像羹,問:“這是什麼湯?從沒喝過。”
金念真涼涼回她:“燕窩,這裡最多隻買的到黃燕。”
她表情一下複雜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傳說中的燕窩,透明中帶著些剔透晶黃,倏地有些張不開口,老中醫的白屋燕一克都要賣二十幾。
險些捧不攏青花瓷碗,無論如何她是咽不下去了。
金念真忽然見不得她這樣,像隻吞了毒藥等死的天鵝,這些東西遠不是那麼遙不可及,她應得的,卻被看待的像賞賜恩德。
頓時難受,按住她要放下碗的手:“這是你應得的的,醫生說你受了涼氣血不足需要好生調理,我拽你下的河,這是我的虧欠你必須得收下。”
聽聽這是說的什麼話,陳意歡目瞪口呆,金念真挑眉:“看來要我親自喂才行?”
陳意歡手忙腳亂往嘴裡塞了一大口,腮幫鼓鼓的:“吃!我自己次!”
“乖。”他很欣慰。
等到金念真回老洋樓去,陸瑰吃著徐媽留下的飯菜,冷不丁的:“陳意歡,其實金念真對你蠻好的。”
她常常語出驚人,陳意歡差不多習慣了,可還是被這句嗆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你又怎麼了?”
陸瑰竟然會露出難過的表情:“我隻是覺得你太不領人情,他讓徐媽給你做陽春麵還和管家去鎮上買燕窩給你吃,你沒見著他走出去傷心嗎?”
說著說著她還掩麵嚶嚶嚶的哭了起來:“這下好了他要趕緊走了,你若是有點良知就應該留下他補償些什麼。”
陳意歡筷子一頓,如果是陸瑰正經說說她還會覺得是這麼一回事,眼下陸瑰抖著肩頭不叫她看見自己傷心透了的模樣。
她麵不改色的又舀了一匙西施豆腐,鮮滑爽嫩,好吃。
陸瑰假哭了一會兒,發覺陳意歡是真的不搭理她,才收拾起那幾滴鱷魚的眼淚,臉不紅心不跳的夾菜。
可心底腹誹:這個鐵石心腸的丫頭。
村裡出了柳長青欲綁架金念真的事,孫嬸從醫院被接回來,就像是丟了魂似的,她現在人財兩空。
丟了兒子,失了財,柳長青的通緝令每天在國家頻道循環通報,終於領會到金家於她這類小人物是什麼龐然大物的存在。
這段時間多少人忌憚住在老洋樓的少爺,村長的鞋都快踏爛了,前前後後都是為了給金少爺道歉,讓他消氣。
孫春蘭整天以淚洗麵,雙眼哭的看不太清,她這次是真的怯了懦了。
雞蛋,陳年藥酒,水果,保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