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禪房內彌漫了片刻,空言首座終於再次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沉重:“了因,暗算你之人,經查實,乃是羅漢堂一名核心弟子,如今……他已因觸犯寺規,被廢去修為,囚禁於後山禁地思過。”
了因尚未回應,一旁端著托盤的靜心卻柳眉倒豎:“核心弟子?他可供出背後主使之人?!”
空言首座一時語塞,麵露難色,嘴唇動了動,卻未能吐出清晰的字句。
這遲疑的態度更是激怒了靜心,她“砰”地一聲將手中的托盤重重放在旁邊的木桌上,湯藥在碗中劇烈晃動。
“哼!區區一個核心弟子,也敢暗中傷人,空言首座,您信嗎?”
她越說越氣,轉而看向了因,語氣中充滿了憤懣與不平:“小和尚,你看到了嗎?你為了……你豁出性命去堅持的東西,最後就換來這麼個結果!一個替罪羊!連幕後黑手是誰都查不清,還是不願查?”
了因靠在枕上,適時地閉上了眼睛,臉上血色褪儘,隻剩下無儘的疲憊與灰敗。
他輕輕擺了擺手,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萬念俱灰的漠然:“罷了……靜心師姐,不必再問了。是誰……都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
這句“無所謂了”,輕飄飄的,卻像一記重錘,敲在空言和空善兩位首座的心上。
他們看著了因那徹底放棄、連追究都懶得追究的模樣,再想到寺中對此事存在的處理,一時間老臉發熱,羞愧難當。
空善首座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安慰的話,卻發現自己詞窮理屈。
空言首座亦是麵色凝重,最終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
在靜心那毫不掩飾、充滿諷刺與失望的目光注視下,兩位德高望重的首座再也坐不住,又勉強說了幾句“你好生休養”之類無關痛癢的話,便頗有些狼狽地匆匆離去。
出了禪房小院,遠離了那令人窒息的氛圍,空言與空善停下腳步,相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複雜情緒。
空言首座仰頭望了望寺牆上方狹小的天空,聲音低沉帶著痛惜:“唉……終究是我大無相寺,對不起他啊。”
空善首座聞言,亦是長長歎息一聲,臉上皺紋似乎更深了幾分:“這簡直是……唉,算了。”
他擺了擺手,似乎不想再深究那令人不快的隱情,轉而道:“待他傷勢好些,能行動了,我打算讓他入寺一趟。那無字玉碑,總歸要讓他去看上一眼。隻是日後,怕是……”
話未說儘,但其中意味,兩人心照不宣,都明了了因此去下寺,恐怕不會再回大無相寺了。
……………………
無字玉碑為大無相寺傳承至寶,像無相劫指這等獨門武學,便藏在其中,而非秘籍記載。
所以大無相寺中即便是天才雲集,但還是有些弟子未曾領悟無相劫指。
不過,無字玉碑中可不止這一門武學,隻因無相劫指名氣大,這才被看成是大無相寺的標誌性武學。
當了因麵色蒼白,腳步虛浮地跟在證道院首座空言身後,緩緩穿行於大無相寺莊嚴的殿宇廊廡之間。
沿途遇見的大無相寺弟子,無論輩分高低,皆會先停下腳步,恭敬地向空言首座合十問訊。
隨後,目光便會落在他身後那個身形單薄、氣息微弱的年輕僧人身上。
他們的眼神複雜,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