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穿過霧靄,天邊仍舊一片鴉青。
早市的騰騰熱氣飄向京都上空,被寒風吹到了玉帶河。
河水潺潺,帶著煙火氣繞了大半圈,終於在詔獄陰森的大門前,代替了血腥氣鑽入謝傾言鼻尖。
“主子,孟娘子什麼都沒問。”
那股子剛散了些的陰冷氣息,轉瞬又覆了上來。
“嗬~”
謝傾言還是昨晚那身,隻是濺了血。
白錦長袍上落了點點紅,好似盛開的紅梅墜落雪中,叫人無端發寒。
但京都的冬月不喜雪,蕭瑟是它的底色。
孟昭月離了廣生醫館,倒是有些舍不得那披風。
無他,那披風很暖和。
孟昭月攏了攏袖口,深吸了一口涼氣,自嘲一笑。
罷了,那等高貴之物,自來便不是她的……
冷風吹透了粗布棉衣,也吹醒了她的腦子。
小藥童最後的話繞在她耳邊,拳不自覺握得緊了些。
一個不察,被風吹起的灰塵迷了眼。
揉著眼角的手還沒放下,就聽到一陣刺耳的談話聲。
“鄭大夫您消消氣,十裡八村誰不知道您老醫術高超,廣生醫館沒有您那是他們的損失,嘿嘿。”
孟昭明的聲音在拐角後傳來,帶著諂媚和恭維。
“哼,少來這套,要不是你給我打包票你妹子手裡有錢,為了老太太買藥什麼都能忍,我能坑她那二兩銀子,呸,晦氣。”
這是……鄭二勇的聲音。
孟昭明為了要她手中的銀錢居然讓人誆騙她,還拿祖母的藥做靶子。
兩人還在互相推諉,孟昭明越說越激動。
“放心,死丫頭惦記我那個死爹呢,隻要我騙她有我爹的遺書,保準兒她肯定聽話,等拿到錢,我一準兒補償鄭二哥。”
修剪整齊的指甲陷入手心,孟昭月卻不覺得疼,隻覺滿心荒涼。
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壓了壓心中的酸澀,孟昭月轉身離開。
她要找個能讓自己與祖母活下去的活計。
繡衣坊。
京城最大的繡坊。
隻繡娘便有一百多人,其中不乏掌櫃的從各地請回來的技藝精湛的老師傅。
孟昭月站在門口時,繡衣坊的門還沒開。
但她身後骨碌碌過去輛華蓋馬車,飛簷上掛著一排華麗的宮燈,隨之輕晃。
馬車內,謝傾言一身正紅蟒袍,端坐榻上,正欲入宮。
爐中升起嫋嫋香氣,氤氳在他眼前。
此時,窗簾被風掀起,那抹挺拔的身影順著縫隙進入他的視線。
謝傾言眸子緊了緊,什麼都沒問麼?
拇指與食指相合摩擦,刺痛傳來,讓他瞬間回了神兒。
“哼。”
車軲轆壓過地麵,吱呀作響,遮蓋了某人不瞞的冷哼。
片刻,謝傾言掏出一塊繡著藍底金邊祥雲的帕子,在眼前晃了一圈,隨意擦了擦手。
.
“哎?這位姑娘可是要……應聘繡娘?”
繡衣坊的小門不知何時開了一條縫隙,一位夥計伸著頭看她。
孟昭月連忙上前一步,行了一禮,“正是,勞煩公子通報一聲,我今日沒帶繡品,但是我可以接受考核。”
她自小便對女紅格外喜歡,爹爹曾手把手教她,一針一線繡出精致的紋路。
初入宮時日子不好過,懈怠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