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等
黑暗。
不是夜晚的那種黑，而是失去了所有光的概念，連自身存在都變得模糊的、純粹的虛無。聲音消失了，溫度消失了，甚至連腳下是否踩著實地都無法確定。隻有右臂印記那灼熱的刺痛，是此刻唯一真實的坐標，提醒著我我還“存在”。
還有那個聲音。
冰冷，縹緲，像是從萬年冰層下傳來，帶著一種浸透骨髓的疲憊和……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解脫？
“你……終於來了……”
“我……等了好久……”
這聲音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它直接回蕩在我的意識裡，與印記的灼痛共鳴著。沒有敵意，沒有誘惑，隻有一種漫長等待終結後的空洞。
你是誰？我在心裡嘶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連思維的波動都似乎被這濃稠的黑暗吸收、消弭。
“我是誰？”那聲音似乎能感知到我混亂的思緒，帶著一絲自嘲般的意味重複著，“一個……被遺忘的承諾……一個……無法安息的影子……或者，如你所想……一個等著‘點睛’的……‘新娘’……”
它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佛每說一個字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
承諾？影子？新娘？這些詞語非但沒有解開謎團，反而讓一切更加撲朔迷離。
“這裡……是哪裡？”我拚命集中意念，試圖與它交流。
“無麵祠……的深處……”聲音緩緩回應，“生與死的……門檻……承諾……履行之地……”
履行承諾？什麼承諾？誰和誰的承諾？
“是你……把我引來這裡的？小李莊的人……也是你……”我想起變成紙紮的村民，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黑暗中，似乎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歎息。
“他們的魂……是祭品……是維持這‘門檻’不徹底崩塌的……柴薪……是‘約定’的一部分……非我所願，卻……必須如此……”
祭品？約定？我心頭巨震。難道這一切的背後，還有一個更古老的“約定”？
“那……我呢？我是什麼？也是祭品？”我想到自己的處境，想到那支筆，想到“點睛”。
那聲音沉默了片刻。印記的灼痛感似乎減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仿佛在仔細“審視”我的感覺。
“你……不同……”它終於再次開口，語氣帶著一絲困惑，或者說……意外？“你身上……有餘老鬼的筆……有‘守夜人’的乾擾……還有……連我也看不清的……變數……”
“你不是……完美的祭品……你更像是……一個被意外投入棋局的……石子……”
石子？我是一片被卷入風暴的落葉，現在卻成了石子？
“那場爆炸……舊紙鋪的爆炸……是你做的？”我想到那場幾乎讓我魂飛魄散的混亂。
“是……也不是……”聲音飄忽不定，“是積蓄的力量……被引燃……是‘約定’的力量……與反抗的力量……還有你……這個‘變數’……碰撞的結果……”
“結果就是……‘吉時’被擾亂……‘門檻’變得不穩定……而我……”它的聲音裡那絲疲憊更加明顯，“不得不……提前蘇醒……以這種不完整的姿態……”
不完整的姿態？我回想起祠堂外那個白色的、引導我的身影，它似乎並非實體。
“那你……到底想怎樣？殺了我？完成你的‘點睛’？”我鼓起殘存的勇氣，問出最核心的問題。
黑暗中，那聲音又一次沉默了，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久到我幾乎以為它已經消失，或者剛才的一切隻是我的幻覺。
就在我意識開始模糊，快要被這片絕對的黑暗同化時，那聲音再次響起，卻帶著一種截然不同的、近乎急切的語氣：
“不……不是點睛……”
“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