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天,銀錢流水似的花了出去,卻半點用處也無。
小滿躺在床上,心口一陣陣地抽疼。
老夫人院裡,一等丫鬟一人一間房,二等也是。
她們這些三等丫鬟則是兩人一間,雖不大,卻也私密乾淨。
比起府裡其他地方,這已是頂好的住處了。
更彆提老夫人為人和藹,事少,月錢賞錢都豐厚,名下的莊子鋪子個個都賺錢。
可再好的差事,也架不住這麼個花錢法。
小滿心裡堵得慌,但飯要吃,覺也得睡。
她攥緊了那道從青雲觀求來的護身符,翻身閉上了眼。
很快,她便沉入夢中。
熟悉的濃霧裡,那尖利的聲音帶著嘲諷。
“傻子,浪費錢了吧!”
“我不是妖怪,更不是孤魂野鬼,你找誰都沒用。就是菩薩來了,我也不怕。”
小滿在夢裡竟生出幾分膽氣,冷冷地回敬:“吹牛。這麼厲害,怎麼連個身形都沒有。”
“姐姐莫要鄙視我,我隻是修煉怠惰了些,不代表我無用!”
那聲音竟帶上了幾分委屈。
“如今這不是尋著捷徑,想走快些嘛。也算是幫幫那位佛子,他情關難過,再這麼下去,恐怕會入魔。”
“入魔?這麼嚴重?”
小滿半信半疑。
“你這連個行都沒有的精怪又想誆騙我。”
話音剛落,眼前的濃霧猛然旋轉,場景驟變。
四周充斥著混亂不清的雜音和令人不適的怪響。
小滿看見長孫少爺盤坐在黑紅色的世界裡,麵容扭曲,周身黑氣繚繞。
景象可怖至極。
“我不要待在這裡!帶我出去!”
她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猛地乾嘔起來。
下一刻,小滿驚醒。
她趴在床邊,控製不住地再次乾嘔,膽汁都快吐了出來。
天剛蒙蒙亮,院裡的小丫鬟們就壓著嗓子在議論。
“聽說了嗎?長孫少爺已經不吃不喝打坐好幾天了,怎麼叫都叫不醒!”
“可不是嘛,世子和夫人都快急死了,已經派人去明慧寺請釋能法師了!”
午後,釋能法師被恭敬地請進了府。
他進了林清玄的祥雲居,隻在門外站了片刻,便轉身出來。
法師對著焦急的世子和夫人雙手合十:“心魔難消,需得元覺自己勘破。”
“不過元覺有自己的機緣,你們莫要打擾便是。”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世子,夫人,老夫人,元覺與我佛家的緣分未到,情關未過,你們不必擔心他會剃度出家。”
大夫人一聽,臉上立刻見了喜色。
她拉著世子的袖子:“太好了!我兒不用出家了!”
隨即又犯了難:“隻是……這情關、情劫,又是個什麼東西?”
老夫人在一旁聽著,心裡卻鬆快下來。
也好,也好。
她就生了兩個兒子,老大襲了爵位,老二常年在邊關打仗。
偌大的世子府,孫子輩也就得了林清玄這麼一個獨苗男丁,偏偏還天天嚷著要出家。
老二雖是將軍,生的卻是三個閨女。
如今好了,既然不用出家,那這香火便能續下去了。
府裡主子們都圍著林清玄的院子打轉,丫鬟婆子們更是踮著腳尖走路,生怕驚擾了那位正在勘破情關的佛子。
但這和老太太院裡的小滿無關。
最近她得了清閒,不必去主子跟前伺候,也不用夜裡當值,隻在自己房裡做些外院的縫補活計。
天一擦黑,她便能回房歇著。
油燈隻撚起豆大一點火苗,光線昏黃朦朧。
小滿坐在桌邊,手裡拿著針線,腦子裡卻一團亂麻,支著額頭便睡了過去。
恍惚間,她感到有隻溫熱的手牽起了她,耳邊傳來一聲輕喚。
“娘子。”
她猛然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竟是一身大紅喜袍。
四周是喜慶的洞房,紅燭高照。
新郎官挑開了她的蓋頭。
他與她喝了交杯酒。
小滿隻覺酒意夾雜著一種陌生的悸動湧了上來,腦中一片昏沉。
耳邊是新郎低沉的讚歎:“你好美。”
她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他的臉。
那張俊美無儔的麵容,竟是林清玄。
大紅的喜服襯得他麵如冠玉,一雙總是淡漠疏離的眼眸此刻卻灼灼發亮,盛滿了款款深情。
他喚她:“小滿。”
小滿的心猛地一跳。
林清玄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唇,又描摹她的眉眼,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兩人靠的及近,他溫柔地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