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按理說,讀書人需要看書,得選在采光比較好的房間才是。
可司銜舟的房間,光線昏暗,雖然比司遙的房間大,但采光卻比不上她的房間。
他房間有個書桌,那裡開了一扇小窗,此時天已經黑了,但今日圓月。
月光皎潔,司銜舟就借著這麼點光線,正在那裡抄書。
他背脊挺直,微微低著頭,墨發豎起,側顏輪廓利落,微微抿起的唇角顯得有些冷漠,白皙修長的手指握著毛筆,像極了一幅水墨畫。
聽到推門的聲音,他轉過頭來,見司遙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神色淡淡道:“有什麼事嗎?”
司遙這會兒已經完全忘了之前說不再理他的事情了。
她悄咪咪上前,小聲說:“二哥,你一定還有偷偷藏錢吧?”
司銜舟抿唇:“沒有。”
司遙不信,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不可能,你給娘那麼多錢,怎麼可能不藏著點?”
“真沒有。”
司遙覺得他是不想給,伸出一個手掌:“我也不要很多,就給我50文錢就好。”
“你要50文做什麼?”
“那20文。”
司銜舟放下毛筆靜靜地看著她,也不說話。
以為他還嫌多了,司遙再次退步:“10文,10文總可以了吧?”
司銜舟問:“你平時吃穿住都在家裡,也沒有什麼用得上錢的地方,要錢做什麼?”
窮苦人家,一個銅板都是省著花,零用錢這種東西在鄉下根本不存在。
哪怕是自己賺了錢,也得上交家裡。
司銜舟平日裡不僅要買書和紙筆,每個月還要往家裡交一筆費用,手頭並不寬裕,幾乎每一分錢,都隻能花在必須要用的地方。
司遙小嘴撅得高高的:“我想買絹花帶嘛,可是娘不給我買。”
姑娘家愛美實屬正常,司銜舟歎息一聲:“可我這會兒真沒有。”
司遙哪裡會信,就覺得他是不願意,氣道:“隔壁村的趙杏花就買絹花戴了,那天還向我炫耀來著!她那麼醜,哪裡比得上我?我要是戴了,肯定比她更好看!”
司銜舟是不知道那個什麼趙杏花長什麼樣。
他微抬了眼眸,從司遙臉上掃過,漂亮自然是漂亮的,生氣的時候表情格外生動,帶著少女獨有的嬌蠻。
司銜舟沉吟道:“你這樣就已經很好看了。”
司遙當然知道自己好看,但戴絹花會更好看。
而且重要的是,她不能被人給比下去了。
司遙拉著他的衣袖撒嬌哄道:“好二哥,你可是秀才,我可是秀才的妹妹,哪能被人比下去啊?那不是墮了你秀才的威名嗎?”
司銜舟將自己的衣袖給扯了出來,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我能有什麼威名?”
司遙不管,重新去拉他的衣袖:“好二哥,你就給我買嘛,買嘛~”
司銜舟被纏得沒辦法,隻好扶額道:“我真沒有,我這幾天會儘量多做一些注解,等我下次回來就給你買。”
司遙“啊”了聲,失望道:“怎麼還要下次啊?”
司銜舟道:“錢都已經給爹娘了。”
司遙覺得他真是蠢,竟然真把錢都給爹娘了。
爹娘拿著錢,到時候還不是都拿去給四弟和大哥花了。
那還不如給自己呢。
“那好吧。”司遙鬆開手,一句話都沒再多說,悻悻離開。
變臉變得飛快,好似剛剛拉著人喊“好二哥”的人不是她一樣。
司銜舟神色微頓,垂眸看了一眼被她扯出褶皺的衣袖,將褶皺撫平,平靜的拿起筆,重新開始給書做注解。
休沐時間就兩天,司銜舟大半的時間都在路上,第二天下午就得離開去書院。
離開前也沒人送他,像彆人家那種擔心孩子吃苦、餓肚子,給他塞自家做的各種吃食的這種溫馨場景更是彆想了。
司銜舟走到隔壁村路口等牛車,遠遠的就聽見有人在喊他。
“二哥!”
陸銜舟回頭,就見司遙手裡不知道捧著什麼東西衝他跑了過來。
她一張漂亮的小臉上紅撲撲的,跑到他跟前,喘著氣朝他遞了個油紙包過來。
“給你,這是我偷偷烤的紅薯,特地給二哥路上吃的,自己都沒舍得吃呢。”她一副獻寶的模樣。
家裡就屬司遙最貪吃,於她而言,這確實是寶了。
可司銜舟卻沒接,搖頭道:“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司遙不由分說的就往他手裡塞,嘴裡還不滿的嘟囔:“這可是人家專門給你烤的呢。”
她的手心熱熱的,不像司銜舟始終帶著股涼意。
大概是沒怎麼乾過活的緣故,手指肌膚柔軟細膩,她拉過司銜舟的手,灼熱的溫度傳到掌心,將紅薯放到了他手上。
司銜舟眼神微暗,沒再拒絕:“東西我收下了,你早些回去吧。”
司遙站在原地沒動,眼珠子卻是轉了轉,問道:“二哥,你們書院的公子哥是不是特彆多啊?”
司銜舟神色頓了頓,終於明白了她特地跑過來的用意了。
他眼神沒有任何變化,語氣平靜道:“是有一些。”
司遙眼睛亮了亮,扯住他的衣袖:“那你改天介紹幾個給我認識認識唄。”
司銜舟皺眉低斥:“彆胡鬨。”
司遙振振有詞:“這哪能叫胡鬨呢?你不希望你妹妹將來嫁得好呀?而且是你同窗,知根知底的,未來說不定還能給你增添點助力呢。”
司銜舟有些頭疼:“我不需要你為我增添什麼助力,娘不是在給你相看人家了嗎?你讓娘多給你挑選幾戶好人家,你再慢慢相看就是了。”
“可媒婆那介紹的都是什麼人家啊?”
其實以司遙的外貌,加上秀才妹妹的身份,按理媒婆不應該介紹那麼差的。
司遙氣道:“他們說我好吃懶做,可人家千金小姐也不用乾活做事呀,每天還不是得吃飯,她們不僅吃飯,還吃糕點呢,怎麼就沒人說她們好吃懶做了?”
司銜舟:“……”
突然覺得她說得還挺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