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帳後,朱元璋滿意地嗯了一聲。
“盧淵。”
“臣在。”
盧淵依舊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他能感覺到,禦座上的那對爺孫,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君臣。
“你這次辦得不錯,咱有賞。”
“去賬房領五百兩黃金,再挑兩匹西域寶馬。”
“謝太上皇恩典!”
盧淵重重叩首。
“下去吧。”
“臣告退!”
盧淵站起身,躬著身子,一步一步倒退出奉天殿。
直到厚重的殿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隔絕了殿內那令人窒息的氛圍,他才敢直起腰來。
冰冷的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後背。
他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剝皮做椅?
好一個帝王家!
盧淵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湘王殿下,你可千萬不能輸啊。
若是你輸了,我盧淵,恐怕連一張完整的皮都留不下來!
他握緊了腰間的刀柄,轉身,大步流星地向宮外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是一場豪賭。
賭注,是他的身家性命。
也是這大明的國運!
奉天殿的死寂,被一陣倉促而淩亂的腳步聲徹底撕碎。
“咚、咚、咚!”
那聲音由遠及近,在空曠的殿宇間激起一串串回響,重錘擂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一名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衝進殿門,帽子都跑歪了,臉色慘白如紙。
他高舉著手中的一卷黃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嘶啞尖利,劃破了凝固的空氣。
“急!八百裡加急!”
幔帳後的朱元璋,原本靠在龍椅上閉目養神,此刻緩緩睜開了眼。
那雙渾濁卻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眸子裡,閃過不耐。
又是朱栢?
這個逆子,還想耍什麼花樣?
難道是寫了請罪的奏章,派人快馬送來,想求咱饒他一命?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
“念。”
一個字,不帶任何感情,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哆哆嗦嗦地解開黃綢,用儘全身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完全變調。
“報……報太上皇,皇太孫殿下……”
“湘王朱栢,親率玄甲軍一萬,已、已過鳳陽……”
小太監每說一個字,殿內的溫度就下降一分。
當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時,整個奉天殿安靜得能聽見燭火爆裂的輕微聲響。
“距應天府……不足八百裡!”
幔帳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朱允炆能清晰地感覺到,身旁皇爺爺的呼吸,變得粗重、灼熱。
一萬玄甲軍?
他居然敢帶兵來?
他怎麼敢!
朱元璋笑了。
不是之前那種充滿掌控感的洪亮大笑,而是一種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嘶啞而冰冷的笑聲。
“嗬嗬……嗬嗬嗬嗬……”
“好,好啊!”
他猛地一拍龍椅扶手,那沉重的紫檀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咱的好兒子!真是咱的好兒子!”
“咱讓他一人一騎來金陵見咱,他給咱帶了一萬玄甲軍來!”
朱元璋的聲音陡然拔高。
“他這是要乾什麼?!”
“是要帶兵來參觀應天府的城牆有多高,還是要問問咱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拎得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