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頓了頓,目光掃過階下的一眾武將。
“命曹國公李景隆為平叛將軍,率京營五十萬,即日開拔!凡軍中事務,皆由李景隆處置,但最終節製,歸於皇太孫!”
這安排堪稱完美。
名義上的無上榮耀歸於皇太孫,實際的衝鋒陷陣交給了信得過的將領。
“欽此!”
最後兩個字,敲定了湘王朱栢的命運。
“臣等,遵旨!”
滿朝文武齊齊跪拜,聲震寰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孫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捧著聖旨的太監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將那卷沉重的絲綢遞到朱允炆麵前。
他接了過來。
那絲滑而厚重的觸感,握住的是整個天下的權柄。
他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挺直了腰杆。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跪著的孫兒了。
他低頭俯瞰著腳下黑壓壓的人群,看著這些帝國最頂尖的頭腦和臂膀,都拜伏在自己的意誌之下。
祖父就站在他身旁,但朱允炆第一次覺得,自己或許已經不再需要這座山的庇護。
他,就是新的中心。
他,就是帝國的未來。
荊州……
他的腦海裡閃過這個地名,嘴角不自覺地牽動了一下,那是一抹掩藏在謙恭麵具下的,冰冷的輕蔑。
十二叔,你真是給朕送來了一份天大的厚禮啊。
他幾乎沒有聽清祖父在對大臣們下達著後續的指令,討論糧草、後勤、開拔的日期。
他的心神,已經飄到了千裡之外的長沙,開始設計他那位叔叔被俘後的場景。
他絕不會讓他死得那麼痛快。
不。
他要把他裝在囚車裡,押回應天府,讓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跪在父王的陵前懺悔。
他要用最殘酷的方式,來炮製一場空前絕後的殺雞儆猴。
大明這頭沉睡的巨獸已經被徹底喚醒,獠牙畢露,而他朱允炆,正牢牢攥著那根韁繩。
他對此深信不疑。
從這個高度望下去,整個天下,似乎都變得渺小起來。
而他的那位叔叔,更是顯得那麼……
不堪一擊。
那卷明黃的聖旨,在他手中有了生命和溫度。
朱允炆的指尖能感受到織錦上細密的龍紋,那凸起的紋路,帝國的脈搏,正隨著他的心跳而搏動。
他沉浸在這種無與倫比的權勢感中,大殿內文武百官山呼海嘯般的“千歲”聲,對他而言,不過是悅耳的背景。
他甚至覺得,連禦座上那位身形日漸佝僂的祖父,投向他的目光裡,也帶上了……
欣慰的依賴。
沒錯,依賴。
這個帝國,終究是他的了。
他那可憐的十二叔,那個隻知鬥雞走狗、沉湎酒色的廢物,現在大概還在荊州王府的溫柔鄉裡做著美夢吧。
他甚至能想象到,當李景隆的大軍兵臨城下時,朱栢那張錯愕、恐懼、乞憐的臉。
真是一出好戲。
而他,朱允炆,就是這出戲唯一的導演。
就在他飄飄然,幾乎要將自己與神明並列的瞬間——“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