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在金陵城頭瘋狂地呼嘯,卷起殘破的旗幟,發出鬼哭般的嗚咽。
城下,那震天動地的擂鼓聲仿佛是大地的心跳,每一次重擊都讓城牆上的磚石瑟瑟發抖,也敲在每一個守城將士的心坎上。
三路大軍,強攻金陵。
如今,拒馬已經被破壞,陷坑,正在不斷被填平!
一旦金陵所有城防去除。
金陵城,直麵兵峰!
朱元璋身邊的文臣武將,一個個麵如死灰,身體在寬大的官袍下不住地顫抖。
他們不敢看城下那三股黑色的死亡洪流,更不敢去看禦座旁邊,那個麵沉如水、仿佛一尊冰雕的開國帝王。
空氣凝固得如同鐵塊,恐懼是唯一的味道。
終於,一個須發半白的老臣,顫顫巍巍地從人群中走出。
他是吏部侍郎張顯,一個以忠直聞名的老臣。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撞擊石板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陛下!”
他的聲音嘶啞,被風吹得支離破碎,“陛下……臣有本奏……”
朱元璋沒有動,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他的目光依舊死死地釘在遠方那麵迎風招展的“湘”字王旗上。
張顯見狀,心一橫,將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陛下!湘王兵鋒銳不可當,金陵……金陵危在旦夕!為今之計,當……當以安撫為上啊!”
他幾乎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喊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否則……城一旦被破,社稷傾頹,萬事皆休矣!”
話音落下,城頭陷入了更加可怖的死寂。
風停了,鼓聲似乎也遠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沿著脊椎瘋狂上竄,凍結了血液。
朱元璋終於有了動作。
他緩緩地,一寸一寸地轉過頭,那張布滿溝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的眼神,就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幽深、冰冷,倒映不出跪在地上的老臣,也倒映不出這惶惶人間。
“安撫?”
他開口了,聲音很輕,很慢,像是一片枯葉飄落在地。
可這兩個字,卻比任何雷霆怒吼都讓張顯感到恐懼。
突然,朱元璋笑了。
那是一種極其詭異的笑,嘴角咧開,露出森白的牙齒,笑聲卻卡在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老狼。
“安撫他?!”
聲音陡然拔高,化作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他一個弑君殺父的逆賊!一個領著百萬大軍要踏平咱這金陵城的畜生!咱,要去安撫他?!”
朱元璋猛地一步上前,靴底重重踏在城垛上,指著跪在地上的張顯,手指因為用力而劇烈地顫抖。
“你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就讀出了這麼個玩意兒?!你是想讓咱跪在那個逆子麵前,求他饒咱一條老命嗎?!”
唾沫星子如同暴雨般噴在張顯的臉上,老臣嚇得魂飛魄散,伏在地上,抖如篩糠。
“你這是在教咱做事?!”
“你這是在禍亂軍心!”
朱元璋胸膛劇烈起伏,雙目赤紅如血,他猛地一甩龍袍袖子,那聲音,冷得像北極的寒冰。
“來人!”
“給咱把他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