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說什麼?”
“父皇……他老了……你不要……怪他……”
朱椿的語氣,斷斷續續,卻無比清晰,“還有……允炆……允炆那孩子……你……你還是留他……一命吧……”
“啪!”
朱栢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力量讓他身後的木案都為之震顫。
他死死地盯著朱椿,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眼中的血絲,一瞬間,爬滿了整個眼白。
“兄長!”
“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被折磨成了什麼樣子!他殺了你的王妃!殺了你的世子!殺了你全家上下三百多口人!你現在讓我不要傷害他?讓我留他一命?!”
朱栢的咆哮在簡陋的營帳中回蕩,每一個字都從胸膛裡撕扯出來的血肉,帶著滾燙的憤怒和無儘的悲涼。
他雙目赤紅,死死地瞪著床上那個已經不成人形的兄長,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
他不明白,他無法理解。
仁慈?
寬恕?
這些東西,在那座冰冷的皇城裡,早就被權力和猜忌啃食得一乾二淨!
朱椿的目光,兩汪即將乾涸的死水,沒有泛起任何波瀾。
他隻是看著朱栢,看著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弟弟。
他的嘴唇又一次艱難地蠕動,那聲音微弱得幾乎要被帳外呼嘯的風聲所吞沒,卻一字一句,清晰地砸進了朱栢的耳朵裡。
“畢竟……是父親……是侄子……”
一口氣提不上來,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一下,渾濁的眼睛裡,迸發出回光返照光亮。
“……兄長的血脈。”
話音落下。
那絲光亮,瞬間熄滅了。
朱椿的頭,無力地歪向一側。
那隻被朱栢緊緊握住的手,最後的一點點痙攣也停止了,徹底鬆弛下來,變得像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眼角,一滴渾濁的淚,緩緩滑落,劃過他那乾癟枯瘦的麵頰,沒入斑白的鬢角。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
風停了。
心跳聲也停了。
朱栢僵在原地,保持著那個前傾的姿勢,巨大的身軀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動彈不得。
他隻是瞪著眼,看著兄長那張再也不會有任何表情的臉。
死了?
十一哥……
就這麼……
死了?
“……哥?”
他試探著,輕輕喚了一聲。
聲音出口,才發現乾澀得可怕。
沒有回應。
隻有死的寂靜。
“十一哥!”
他猛地搖晃著那具已經失去溫度的身體,力道大得讓簡陋的床板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你醒醒!你他娘的給老子醒醒!”
“你不是讓我彆怪他們嗎?你起來啊!你親口去跟他們說!你去求他們啊!”
“朱椿!!你醒來啊!”
他的吼聲,在最後化作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受傷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