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的手掌落下。
“殺!”
那一聲令下,是死神親自揮動了鐮刀。
夜空,被徹底撕裂了。
數萬支箭矢,帶著淒厲的尖嘯,從四麵八方騰空而起,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然後轟然墜落!
這不是箭雨。
這是鐵水的洪流,是鋼針的瀑布!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密集得如同夏夜的暴雨砸在池塘。
戰馬的悲鳴聲、騎士的慘叫聲、骨骼被洞穿的碎裂聲,瞬間混雜在一起,彙成了一曲地獄的交響。
一名南軍騎兵剛剛舉起盾牌,試圖格擋,下一瞬,七八支狼牙箭便將他和他的盾牌一起釘穿,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整個人從馬背上掀飛,像個破口袋一樣砸在地上。
他身旁的同伴,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麵門、喉嚨、胸口便被箭矢貫穿,身體篩糠般抖動著,直挺挺地栽下馬去。
戰馬成了最顯眼的目標。
它們高大的身軀在火光下無處遁形,被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射得渾身插滿了箭杆,如同刺蝟。
它們瘋狂地跳躍、嘶鳴,將背上的主人甩下,然後轟然倒地,溫熱的血液浸透了腳下的泥土。
僅僅是第一輪齊射,衝在最前麵的上千名騎兵便成片成片地倒下,瞬間在陣型中撕開了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缺口。
後續的騎兵根本來不及勒馬,狠狠地撞上前方倒下的人馬屍體,馬失前蹄,翻滾在地,隨即被後方湧上來的同伴踩成肉泥。
整個口袋陣,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就變成了一個血肉磨盤!
李景隆徹底傻了。
他胯下的戰馬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前腿一軟,跪倒在地。
一支流矢擦著他的頭盔飛過,削掉了一撮頭發,另一支箭則深深紮進了馬頸。
溫熱的馬血噴濺而出,糊了李景隆滿臉。
他整個人從馬背上滾落,狼狽地摔在泥地裡,沾了一身的血汙和泥漿。
他抬起頭,那張因為狂喜而扭曲的臉,此刻隻剩下呆滯和恐懼。
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他引以為傲的精銳騎兵,那些跟隨他征戰多年的百戰之士,此刻就秋收時節被鐮刀割倒的麥子,一茬接著一茬地倒下。
沒有還手的餘地,沒有衝鋒的機會,甚至沒有逃跑的可能。
隻有屠殺。
一麵倒的,冷酷無情的屠殺!
“不……不!!”
李景隆的喉嚨裡發出了野獸嘶吼,那聲音裡充滿了不甘和絕望,“衝!給老子衝出去!衝啊!”
他揮舞著佩刀,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根本不聽使喚。
周圍的親兵拚死圍了上來,用自己的身體和盾牌為他擋箭,可那箭矢實在太密集了。
“噗!”
一名親兵的後心被洞穿,他踉蹌著向前撲倒在李景隆麵前,眼睛瞪得滾圓,嘴裡湧出大股的血沫,死死地抓著李景隆的鎧甲,想說什麼,卻隻發出“嗬嗬”的聲響。
箭矢還在不停地落下,一波接著一波,永無止境。
弓弦的嗡鳴聲,成了這片殺戮場上唯一的韻律。
大營帥帳不遠處,一座臨時搭建的木製高塔上,一個瘦削的身影靜靜佇立。
賈詡穿著一身普通的灰色長袍,雙手攏在袖中,麵無表情地俯瞰著下方那片慘烈的人間地獄。
夜風吹動著他的衣角,將下方濃鬱的血腥味和焦臭味一並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