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見過皇爺爺如此失態，如此暴怒！
“皇爺爺……孫兒錯了……孫兒錯了……”
朱允炆的哭聲帶著濃重的鼻音，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流過高高腫起的臉頰，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砰！”
朱元璋又將他狠狠摜在地上。
朱允炆顧不上疼痛，手腳並用地爬到朱元璋腳下，不停地磕頭，額頭撞在冰冷堅硬的城磚上，發出“咚咚”的悶響。
“皇爺爺饒命！孫兒再也不敢了！孫兒知錯了！”
然而，朱元璋根本懶得再看他一眼。
這個孫子，已經讓他失望到了極點。
朱允炆磕著頭，眼角的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城外。
他的目光，越過了朱栢那不可一世的身影，越過了那黑壓壓、望不到頭的叛軍，最終，定格在了那口孤零零擺放在陣前的巨大棺槨上。
那是朱椿的棺槨。
蜀王朱椿！
他的十一叔！
一瞬間，朱栢那句“將你的皮，一寸一寸，完整地剝下來”
的魔咒，再次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看到，那口棺材裡躺著的不是朱椿，而是他自己！
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慌，像無數隻冰冷的手，瞬間攥住了他的心臟！
他會死！
一旦朱栢攻破金陵，他一定會死！
而且會死得比任何人都要淒慘！
不！
不能這樣！
孤是大明朝的皇太孫！
是未來的天子！
怎麼能死在這裡！
死在這個亂臣賊子的手上！
求生的本能，在極度的恐懼中爆發出了最後的瘋狂。
他還有機會！
他還有一張牌！
一張足以翻盤的王牌！
朱允炆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的淚痕未乾，眼神卻透出病態的亢奮和狠厲。
他衝到城垛邊，不顧自己紅腫的臉和散亂的衣冠，用儘全身力氣，指著城下的朱栢，發出了歇斯底裡的尖叫：“朱栢！你彆猖狂！”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變得異常尖利，甚至有些破音，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你以為你贏定了？孤告訴你，做夢！”
朱允炆喘著粗氣，他感覺全城的目光，全天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這讓他產生了一種掌握乾坤的錯覺。
“四叔！燕王四叔的大軍馬上就到了！”
他高高揚起手臂，在指點江山。
“四叔早就接到孤的密旨，正日夜兼程，從北平殺過來！等四叔一到，我們就在這金陵城下裡應外合，將你們這群叛賊殺個片甲不留！”
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一抹殘忍而得意的笑容，已經看到了朱栢兵敗如山倒的景象。
“朱栢！你現在下馬投降，孤看在叔侄一場的情分上，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若是還敢執迷不悟，負隅頑抗……”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指向朱栢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孤必定將你千刀萬剮，五馬分屍！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朱允炆那尖利刺耳的叫囂，像一把破鑼在金陵城頭敲響，回蕩在死寂的戰場上空。
城下，湘軍陣中一片肅然，千萬雙眼睛靜靜地注視著那個立於陣前的神威身影。
朱栢，安坐於火龍駒之上，隻是靜靜地聽著。
他甚至沒有抬頭，城牆上那個歇斯底裡的皇太孫，不過是一隻聒噪的夏蟲。
直到朱允炆吼出那句“孤必定將你千刀萬剮，五馬分屍”，朱栢才緩緩抬起頭。
他的嘴角先是微微一扯，接著，一聲低沉的笑從喉嚨深處滾了出來。
“嗬嗬……”
笑聲越來越大，從胸腔中迸發，震得他肩上那副吞雲吐霧的獸首護肩都活了過來。
“哈哈哈哈哈哈！”
“朱允炆，如果你四叔也是造反，來取你首級的！你哭不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