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牆,在連綿不絕的攻勢下,岌岌可危。
投石機每一次呼嘯,都帶起碎石和殘肢。
巨大的石塊砸在城牆上,留下一個個猙獰的豁口,震得整座城池都在顫抖。
箭矢如蝗,遮天蔽日。
城牆上,守軍們舉著盾牌,瑟縮在垛口後麵,連頭都不敢探出去。
偶爾有慘叫聲響起,便是一名士卒被流矢射中,帶著不甘倒下。
城下,黑色的鐵甲洪流一望無際。
百萬大軍,並非虛言。
那黑壓壓的人頭,如林聳立的刀槍。
軍陣的最前方,湘王朱栢一身鎖子黃金甲,在硝煙與火光中熠熠生輝。
匹通體赤紅的火龍駒,天龍破城戟,馳騁於陣前。
“咚!”
“咚!”
“咚!”
每一聲巨響,都敲在金陵城內所有人心上的喪鐘。
他的大軍。
攻擊猛烈。
他的好父皇,他的好大侄,在無儘的絕望中,品嘗恐懼的滋味。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
奉天殿的漢白玉台階上,早已沒了往日的威嚴。
文武百官,一個個官服不整,涕淚橫流,狼狽地跪在地上,朝著緊閉的殿門苦苦哀求。
為首的兵部尚書齊泰,這位曾經力主削藩的強硬派,此刻卻像一條斷了脊梁的狗,額頭磕在冰冷的石板上,聲音嘶啞。
“陛下降了吧!再打下去,金陵……金陵就完了啊!”
“陛下!湘王殿下兵鋒正盛,我等……我等實在是擋不住了啊!”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是湘王的親爹,他不會把您怎麼樣的!降了吧!”
哭喊聲,哀求聲,混雜在一起,充滿了末日的頹喪。
殿門“吱呀”一聲被拉開。
朱元璋身著一身明黃色的常服,走了出來。
他蒼老的麵容上,看不出喜怒,那雙曾經令無數人膽寒的眼睛,此刻渾濁而平靜,隻是平靜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旋渦。
他沒有看地上跪著的臣子,他的目光,穿過皇城的重重宮闕,望向那戰火連天的城牆。
“咱還沒死。”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百官的哭聲戛然而止。
朱元璋的眼神掃過他們,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厭惡。
“一群廢物。”
他冷冷地吐出四個字,不再理會這些嚇破了膽的文臣,轉身對身後的侍衛統領道:“去東宮。”
“把儲君給咱……‘請’到城牆上去。”
侍衛統領渾身一顫,低頭領命:“遵旨。”
“陛下有令,儲君,必當身先士卒。”
儲君東宮內,一片狼藉。
名貴的瓷器碎了一地,朱允炆披頭散發,臉色慘白如紙,正躲在一根巨大的梁柱後麵,渾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城外的喊殺聲,撞擊城門的巨響,清晰地傳到他的耳朵裡,讓他幾欲瘋狂。
“十二叔……十二叔瘋了!他要殺我!他要殺我!”
他語無倫次地喃喃自語,眼中滿是血絲和驚恐。
就在這時,東宮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一隊身著飛魚服、手按繡春刀的錦衣衛,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為首的正是指揮使蔣瓛。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