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栢那一聲“來戰”。
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震天的鼓聲與號角,壓過了數萬人的呐喊。
這不僅僅是一個邀戰。
這是居高臨下的蔑視,將十數萬聯軍視作無物的狂傲。
金陵城外,朱栢率領兵馬,一身燦金龍鱗甲列陣,在漫天塵沙中熠熠生輝,宛如天神降世。
他手中的天龍破城戟斜指向下,戟尖的鋒芒,精準地鎖定在聯軍陣前那個同樣身著王鎧的男人——他的四哥,燕王朱棣。
狂風卷起他身後的大氅,黑底赤龍的圖騰在風中狂舞,活了過來,要擇人而噬。
朱棣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股剛剛燃起的、足以焚燒一切的瘋狂怒火,在接觸到朱栢眼神的瞬間,竟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莫名地滯澀了一瞬。
老十二……
他這是在挑釁我?
他一個人,憑什麼?
就在朱棣牙關緊咬,準備親自驅馬上前,用長劍回應這份狂妄的瞬間——“吱呀——轟隆隆——”金陵城那厚重無比的城門,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竟然緩緩地、沉重地向內打開了一道縫隙。
那縫隙之後,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如同巨獸張開的喉嚨。
聯軍前鋒的衝鋒勢頭不由得一緩,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那詭異開啟的城門,心中充滿了驚疑。
這是什麼計策?
空城計?
還是……
裡麵藏著什麼更恐怖的東西?
“噠、噠、噠……”
沉重而富有韻律的馬蹄聲,從那片黑暗中傳出。
不急不緩,每一下都踩在人的心臟上。
一個魁偉到超乎想象的身影,騎著一匹通體烏黑、從地獄烈焰中走出的巨馬,緩緩踱出了城門。
當他完全暴露在陽光下的那一刻,整個戰場,無論是衝鋒的聯軍,還是城牆上嚴陣以待的楚軍,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連風,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那人身高近九尺,虎背熊腰,身著的重鎧漆黑如墨,上麵鐫刻著猙獰的獸紋,每一片甲葉都厚重得令人心悸。
他肩寬背闊,整個人就像一座移動的鐵山,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他沒有戴頭盔,一頭黑發用一根簡單的布帶束在腦後,露出了一張棱角分明、充滿暴戾之氣的臉。
那雙眼睛,重瞳!
閃爍著非人的光芒,不是在看活人,而是在審視一堆可以隨意碾碎的螻蟻。
他手中提著一杆長槍,槍身比尋常的長槍要粗壯一圈,通體漆黑,槍尖在日光下反射出令人心膽俱寒的幽光。
那不是兵器,那是一頭隨時準備飲血的凶獸。
這個人,這匹馬,這杆槍,甫一出現,蠻荒、霸道、血腥、慘烈的氣息便如海嘯般席卷了整個戰場。
正在瘋狂擂鼓的聯軍鼓手,手臂僵在了半空。
吹奏著衝鋒號角的士兵,忘了如何換氣,號角聲戛然而生。
數萬正在衝鋒的士兵,腳步踉蹌,下意識地停了下來,驚恐地望著那個如魔神身影。
他們的戰意,他們的殺氣,他們剛剛被鼓動起來的瘋狂,在這個男人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朱棣身後的晉王朱棡、秦王朱樉等一眾藩王,個個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這……這是何人?”
晉王朱棡的聲音都在發顫,他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
“怪物……這他娘的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怪物!”
性情暴躁的秦王朱樉,此刻也隻剩下滿臉的驚駭,下意識地勒緊了韁繩,坐下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
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藩王,自認見識過無數悍將猛士。
可眼前這個男人,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
那不是勇猛,那是神魔之姿!
朱棣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