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是真的了?”
“咱家,給你三千人馬。”
“你去,把武當山,給咱家,平了。”
“把那個衝虛老道的人頭,給咱家,提回來。”
“做得到嗎?”
路小川的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去,平了武當山?
殺,衝虛師叔?
那可是,泰山北鬥!
武當,傳承數百年,弟子數千,高手如雲!
三千廠衛……去平武當山?
這不是,去送死嗎?
他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嗯?”
曹少欽的眉頭,微微一挑。
他掐在路小川脖子上的手指,緩緩,收緊。
路小川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感覺,自己的喉骨,馬上就要,被捏碎了。
死亡的恐懼,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做……做得到!”
他從牙縫裡,擠出了這三個字。
“奴婢……一定……將衝虛老賊的……人頭……提來……獻給督主!”
“很好。”
曹少欽鬆開了手。
路小川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曹少欽看都沒再看他一眼,轉身,走回了太師椅。
“賈廷。”
“奴婢在!”賈廷立刻應道。
“你,帶人,去趟少林。”
“告訴那個,叫什麼……方證的老和尚。”
“要麼,交出《易筋經》,全寺上下,剃發還俗,接受朝廷度牒,從此,隻準念經,不準習武。”
“要麼,咱家,就讓那座千年古刹,變成,一片白地。”
“讓他,自己選。”
賈廷的心,也是一沉。
又是少林!
督主這是,要拿武林中,最硬的兩塊骨頭,來開刀啊!
這是,殺雞儆猴!
不!
這不是殺雞儆猴!
這是,要直接,宰了那頭,最雄壯的牛!
“還有。”
曹少欽的聲音,變得,愈發冰冷。
“傳令下去,擬一份,‘必殺榜’。”
“把那些,自以為是的,所謂的大俠,宗師,全都,給咱家,寫上去。”
“西門吹雪,葉孤城,陸小鳳,楚留香……”
他隨口,念出了一連串,在江湖上,如雷貫耳的名字。
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一段傳奇。
但在他口中,卻像是,在念一串,死人的名字。
“告訴下麵的人,誰能,提著榜上人的人頭回來,官升三級,賞銀萬兩!”
“咱家,要讓這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順從陛下,到底,有什麼好處。”
“也要讓他們知道,違逆陛下,會是什麼下場!”
“咱家,不但要殺人,還要,誅心!”
他緩緩坐下,端起那杯,已經微涼的茶,一飲而儘。
“都聽明白了嗎?”
“奴婢,遵命!”
大殿內,響起,山呼海嘯般的回應。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敢有絲毫的,遲疑和畏懼。
隻剩下,瘋狂的,嗜血的,興奮!
他們是,皇帝的鷹犬!
是,黑夜的利刃!
殺戮,就是他們的天職!
“去吧。”
曹少欽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一群蒼蠅。
“讓這金陵的夜,再紅一點。”
“是!”
黑色的潮水,瞬間,退去。
空曠的大殿裡,又隻剩下了,曹少欽一個人。
他緩緩閉上眼睛,靠在冰冷的椅背上。
嘴角,卻始終,掛著那抹,殘忍而滿足的,微笑。
陛下……
您看到了嗎?
這天下,很快,就會變成,您想要的樣子。
任何,敢於阻擋在您麵前的,都將被,碾得,粉身碎骨。
而奴婢,將永遠是您手中,最鋒利,最聽話的,那把刀。
夜,更深了。
平南王府在金陵城的彆院,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這座占地不小的院子,從外麵看,黑燈瞎火,沒有一絲光亮,就像一座荒廢了多年的鬼宅。
但陸小鳳知道,在這片黑暗之中,隱藏著,數不清的,致命的殺機。
他趴在院牆外的一棵大樹上,借著稀疏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院子裡的動靜。
楚留香給他的地圖,沒有錯。
院子的四周,明裡暗裡,至少埋伏了上百名錦衣衛。
他們一個個,都像蟄伏在暗處的毒蛇,屏住呼吸,等待著,發出致命一擊的機會。
帶隊的,正是那個新上任的,東廠督公,曹少欽。
陸小鳳甚至能看到,那個穿著一身刺眼紅袍的死太監,就坐在院子對麵的茶樓上,一邊喝著茶,一邊用他那雙陰鷙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彆院的大門。
陸小鳳心裡直罵娘。
這陣仗,彆說是他,就算是楚留香那隻老狐狸親自來了,也彆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去。
看來,隻能,走狗洞了。
陸小鳳歎了口氣,認命般地,從樹上滑了下來,貓著腰,借著牆角的陰影,摸到了地圖上標記的那個,位於後院的狗洞。
洞口很小,還散發著一股騷臭味。
陸小鳳捏著鼻子,一臉嫌棄。
想他陸小鳳,風流倜儻,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但為了朋友,他忍了。
他像一條泥鰍一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從那個狗洞裡,鑽了進去。
後院裡,同樣是一片漆黑。
陸小鳳拍了拍身上的土,正準備按照地圖,去找葉孤城可能在的那個房間。
突然,他的腳步,停住了。
他的耳朵,動了動。
他聽到了,一種很輕,很輕的聲音。
是劍鋒,劃破空氣的聲音。
聲音,是從院子中央的那個小湖上傳來的。
陸小鳳心裡一動,悄悄地,摸了過去。
湖邊,假山林立。
他躲在一塊假山的後麵,探出頭,向湖心望去。
隻見,湖心的小亭裡,站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一身白衣,勝過天上雪的人。
他的手裡,沒有拿劍。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背對著陸小鳳,仰頭,望著天上的那輪殘月。
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身影,映照得,如同一個,即將乘風歸去的,謫仙。
是葉孤城。
他果然在這裡。
但讓陸小鳳感到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帶劍。
這不符合常理。
劍,是葉孤城的生命。
他怎麼可能,劍不離身?
就在陸小鳳心中疑惑的時候。
湖麵上,突然,起了風。
風,吹皺了平靜的湖水,也吹起了葉孤城那身寬大的白袍。
然後,陸小鳳看到了,讓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一幕。
葉孤城,動了。
他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食指和中指,並攏,化作一柄,無形的劍。
然後,他對著天空,對著那輪殘月,緩緩地,刺了出去。
沒有劍。
沒有劍光。
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劍氣。
但就在他出“劍”的那一瞬間。
陸小鳳感覺,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風,停了。
湖水,凝固了。
就連天上的月亮,似乎都,黯淡了一分。
他感覺,自己眼前,出現了一柄劍。
一柄,不屬於人間的劍。
它從九天之外而來,帶著無儘的,孤傲,和寂寞。
它美到了極致,也冷到了極致。
它的一出現,就讓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
天外飛仙!
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外飛仙!
陸小鳳的心,狂跳起來。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葉孤城沒有帶劍了。
因為,他已經,不需要劍了。
他的人,就是劍。
他的心,就是劍。
他已經,達到了,人劍合一的,最高境界!
這一劍,若是刺出,這世上,還有誰,能擋得住?
西門吹雪,能嗎?
陸小鳳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絕對擋不住。
他甚至,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
就在他被這一劍,徹底震撼,心神失守的時候。
另一個聲音,突然,從他的身後,響了起來。
“好劍。”
那聲音,很冷,很平淡。
卻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陸小鳳,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猛地回過頭。
隻見,一個同樣穿著白衣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的手裡,握著一柄,沒有劍鞘的劍。
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比這湖水,還要冷的,殺氣。
是西門吹雪!
他怎麼會在這裡?!
陸小鳳的腦子,徹底亂了。
西門吹雪沒有理會他。
他的目光,穿過假山,落在了湖心亭裡,那個,同樣穿著白衣的,身影上。
湖心亭裡的葉孤城,也緩緩地,轉過了身。
他的臉上,同樣,沒有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西門吹雪的身上。
四目相對。
沒有言語。
沒有動作。
但整個彆院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被點燃了。
一股無形的,卻又無比恐怖的氣機,在兩個人之間,瘋狂地,碰撞,交鋒!
陸小鳳夾在他們中間,感覺自己,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他知道,自己,來晚了。
他更知道,這一戰,已經,無法避免了。
“九月十五,紫禁之巔。”
葉孤城,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今夜,此地。”
西門吹雪,冷冷地,回答。
他的聲音,更冷,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他們,竟然,要提前,在這裡,決戰!
陸小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正想說些什麼。
突然,無數的火把,從院子的四麵八方,亮了起來。
將整個彆院,照得,亮如白晝。
上百名錦衣衛,手持弓弩,從黑暗中,湧了出來,將整個小湖,圍得,水泄不通。
那個穿著紅袍的死太監,曹少欽,也從天而降,落在了湖邊的柳樹上。
他的手裡,捏著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
他的臉上,掛著,貓捉老鼠般的,殘忍笑容。
“兩位劍神,真是好興致啊。”
他的聲音,又尖又細,像一把錐子,刺得人耳膜生疼。
“雜家,奉陛下之命,特來,請二位,上路!”
“放箭!”
一聲令下。
無數的,閃著幽幽藍光的,箭矢,如同蝗蟲一般,鋪天蓋地,朝著湖心的那兩個白衣身影,射了過去!
箭矢上,都淬了,見血封喉的,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