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漢子的棍鋒擦著她的帷帽邊緣掠過,收勢不及,帶著一股惡風,直直砸向右邊同伴的麵門!
右邊漢子猝不及防,慌忙格擋,兩根棍子“嘭”地撞在一處,震得兩人手臂發麻,齊齊向後踉蹌。
混亂中,那黑疤臉漢子正欲趁機前撲,腳下卻不知怎地踩中了同伴掉落的棍子,重心頓失,“哎喲”一聲,抱著腳踝痛呼起來。
場麵一時滑稽而混亂。
沈青崖依舊站在原地,帷帽遮麵,仿佛剛才的一切驚險都與她無關。
她甚至微微側首,目光輕掃過地上那根滾落的哨棍,像是惋惜它沾了塵土。
三爺的臉色變得鐵青,他死死盯著沈青崖,眼神驚疑不定。
“果然有點邪門歪道。”三爺陰惻惻地說。
緩緩從腰間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砍刀,周身氣勢陡然變得危險:“但你以為,憑這點不上台麵的小聰明,就能對抗真正的武功嗎?”
他腳步一錯,身形比剛才那些地痞靈活數倍,短刀劃出一道弧線,直刺沈青崖肩胛!
這一刀速度陡然加快,帶著一股狠戾的氣息,封住了她左右閃避的角度。
沈青崖帷帽下的目光依舊平靜。
在他動的同時,她的視線已迅速掃過他運刀時略顯僵硬的右肩,以及邁步時右腿那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凝滯。
這刀法,狠辣有餘,圓轉不足,而且……他右半邊身體的氣血運行,有問題。
她沒躲。因為大幅閃避會劇烈消耗她本就不多的體力。
就在短刀即將刺中的刹那,她的腳尖在地上輕輕一搓,一顆小石子無聲飛起,精準地打在三爺邁出的右腿膝蓋外側一個名為“梁丘”的穴位上。
三爺隻覺得右腿一麻,如同過電,那股發力前衝的勢頭瞬間一滯,下盤微亂。
誌在必得的一刀,也因此偏了寸許,僅僅擦著沈青崖的衣袖掠過,割破了一道小口子。
三爺一擊落空,心中惱怒更甚,強提一口氣,穩住身形就要再上。
然而,他剛想邁步,驚駭地發現右腿那股麻意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如同藤蔓般迅速向上蔓延,整條腿又酸又麻,幾乎不聽使喚,險些讓他單膝跪地。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三爺又驚又怒,單腿支撐著身體,驚疑不定地看向沈青崖。這一次,他眼中真正露出了恐懼。
沈青崖這才慢慢直起身,隔著灰紗,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討論天氣是晴還是雨:“我能做什麼?不過是三爺你自己舊傷發作罷了。”
她微微偏頭,像是仔細打量著他因驚怒而略微急促的呼吸:“你運刀時,氣息在‘中府’穴處有明顯頓挫,手太陰肺經必有陳年暗傷。平日或許無礙,一旦情緒激動,或強行催穀內力,便會牽動傷處,導致氣血逆行,輕則肢體麻痹,重則……咳血傷身。”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醫者的警告:“看你此刻麵色潮紅,太陽穴青筋隱現,已是怒火攻心,引動舊疾之兆。我若是你,現在最該做的不是逞強,而是立刻平心靜氣,尋個郎中好好調理。否則,下次廢掉的,恐怕就不隻是一條腿了。”
這番話,如同冷水澆頭,讓三爺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他下意識地感受自己的呼吸,果然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再聯想到自己確實多年前肺部受過重創……這女人說的,竟然全中!
她不僅身手詭異,眼力更是毒辣得可怕,自己在她麵前,仿佛毫無秘密可言。
這種被人徹底看穿的感覺,比刀劍加身更令人恐懼。
他看著沈青崖那模糊的帷帽輪廓,隻覺得那後麵藏著一雙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再想到黑疤臉說的“邪法”,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瞬間澆滅了他所有的鬥誌。
“走……我們走!”三爺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難以掩飾的倉皇。
走……我們走!”三爺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難以掩飾的倉皇。
“且慢。”沈青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止住了他們的腳步,“王家的賠償,還有你們的道歉。”
三爺僵在原地,臉上青紅交錯,當著這麼多手下的麵,這臉他實在拉不下來。
一旁的王家嬸子見狀,生怕再起衝突,連忙擠出笑容打圓場:“不、不用了!沈娘子,我們沒事,真的沒事……各位好漢慢走……”
沈青崖聞言,帷帽微不可察地輕輕一動,終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
人心若怯,匪氣便張,終究是……人愈善,愈易受欺淩。
那三爺如蒙大赦,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臉麵,在手下的攙扶下,幾乎是落荒而逃。
黑疤臉等人更是屁滾尿流,攙起受傷同伴,瞬間作鳥獸散,消失在村口小道。
村口重歸寂靜,夜風拂過,隻餘下沈青崖壓抑的低咳聲,在空曠處顯得格外清晰。
方才一番看似輕描淡寫的應對,實則耗神費力,此刻鬆懈下來,帷帽下的臉色想必又蒼白了幾分。
“沈姐姐,您沒事吧?”小石頭和幾個村民趕忙圍上前,語氣裡滿是擔憂。
“無妨。”
她直起身,聲音裹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倦意,語調卻仍是平日那般疏懶溫和:“都回吧,夜裡關好門戶。”
她不再多言,隻收好銀針藥囊,轉身便走。
月光將她的影子在沙地上拉得細長,那清瘦的背影,很快便融進了漁村深沉的夜色裡,隻留下一地清輝,與那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孤寂。
……
窗外,天色微熹。
她簡單洗漱,煮了粥,卻沒什麼胃口。收拾停當,她再次戴上帷帽,準備去給王老漢換藥。
換藥回來的路上,就聽到村口方向傳來一陣喧嘩。
“又怎麼了?”她蹙眉,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加快腳步走到村口,隻見村民們圍在海邊,指著遠處的海麵議論紛紛。
順著他們指的方向望去,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黑點,隨著潮水起伏,正被海浪一下下推向沙灘。
“是個人!好像還活著!”有眼尖的漁民喊道。
幾個膽大的年輕人已經涉水過去,七手八腳地將那個被海水泡得渾身濕透、昏迷不醒的人拖上了岸。
那是一個少年,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古銅膚色,體型高大,穿著被撕扯得破爛的短打勁裝,身上有多處傷口,但胸膛還有微弱的起伏。
他的腰間,掛著一個濕透的皮酒囊。
即使昏迷,他的眉頭也緊緊皺著,嘴角抿成一條倔強的線,透著一股野性難馴的氣息。
沈青崖站在人群外圍,帷帽下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尤其是他腰間那個皮酒囊和身上幾處特彆的傷口上時,眼神微微一凝。
那些傷口是……鋒利劍刃留下的。
她看著村民們將那陌生少年抬起來,不知所措地商量著該送往哪裡,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