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通道的出口,隱秘在一處瀑布之後。
水簾如匹練垂落,隔絕了內外。沈青崖踏出通道,潮濕的水汽撲麵而來,與密室中陳腐的空氣截然不同。她扶著濕滑的岩壁,深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刺入肺腑,卻讓她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懷中的金、水兩枚滄海印不再發燙,安靜地貼著心口,像兩塊冰。
徐禎客的話語,一字一句,仍在腦中反複回響。
“鑰匙”、“容器”、“淬煉”、“葬身之處”……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淬毒的冰錐,鑿在她過往十年賴以生存的基石上。
她甩了甩頭,試圖將這些誅心之言甩出去,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方。
瀑布後的山洞並不深,此刻,洞內燃著一小堆篝火。跳動的火光映出謝文風凝重的側臉,以及林嘯坐立不安的身影。
“姑姑!”
林嘯第一個發現她,猛地跳了起來,幾步衝到她麵前,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狂喜和後怕。“你沒事!太好了!我們趕到那石隙,隻看到孫姑娘她……”他話說到一半,哽住了,虎目泛紅。
謝文風也站起身,快步走來。他的目光極快地在她身上掃過,掠過她蒼白的臉色,微濕的衣袍,最後定格在她那雙靜得似結了層冰的眸子上。
他問道:“沈姑娘,傷勢如何?”
沈青崖搖了搖頭,走到火堆旁坐下,伸出手,默默汲取著那一點微薄的暖意。
“無礙。”她頓了頓,聲音有些乾澀,“孫姑娘……歿了。”
山洞內一時沉寂,隻有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和瀑布永不停歇的轟鳴。
“是淩千鋒。”沈青崖補充道,語氣平靜的可怕。
林嘯一拳砸在身旁的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又是他!十年前是他,十年後還是他!天劍門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沈青崖忽然抬眼,看向謝文風身後:“韓雲他們?”
謝文風立刻明了她的擔憂:“放心。韓雲已護送蘇姑娘和小虎前往東南‘蘇氏醫館’。那是我謝氏旁支經營多年的產業,內外皆是自己人,清淨安全,足以讓他們暫避風頭。我已傳書過去,會有人妥善照料,直至我們前去彙合。”
他略作停頓,看向沈青崖,聲音放緩了些:“至於灰影,那老夥計通人性,韓雲說它起初不肯離去,在溪邊逡巡低嗚。後來似乎明白留下反成拖累,便跟著他們一同走了。此刻想必正趴在醫館後院,守著那小虎曬太陽呢。”
聽到灰影和小虎他們都已安全,沈青崖緊繃的肩線幾不可查地鬆弛了一分。
“多謝。”她低聲道。
謝文風微微搖頭,目光沉靜地看著她:“沈姑娘,你在那石隙之後,是否另有際遇?”
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緩,“你消失了整整一日。”
沈青崖抬起眼,看向跳躍的火焰,仿佛能從其中找到一絲勇氣。她緩緩開口,將從墜入青銅密室,到遇見徐禎客,再到他所揭露的“真相”,儘可能簡明扼要地陳述了一遍。
她沒有加入任何自己的評判,隻是複述。
然而,隨著她的話語,山洞內的空氣仿佛一寸寸凝固。
林嘯張大了嘴,臉上的憤怒變成了難以置信:“他放屁!我姑姑師父怎麼可能是那種人!什麼鑰匙容器!什麼滅世!那老怪物肯定是在挑撥離間!姑姑,你彆信他胡說八道!”
沈青崖沒有回應,隻是沉默地看著火堆。
謝文風指間的玉骨扇無意識地轉動著,眉宇緊鎖。
他沒有像林嘯那樣立刻否定,沉吟片刻,才開口道:“徐禎客此人,我琅琊閣卷宗中曾有零星記載,確係一代奇人,尤精天文地理、機關算學,於數十年前銷聲匿跡。若真是他,其言不可全然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