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堡位於臨襄城北十裡的山林處,莊園依山傍水,氣派非凡。碧瓦飛甍,朱門高聳,玉階生輝,雕梁畫棟,儘顯奢華。
崔一渡暗自歎服,果然是家裡有礦。
管家端木鑫引路穿過庭院,把崔一渡領到了一個偏廳坐下。主位上端坐著一個人,神情嚴肅。崔一渡猜想此人應該就是堡主孫琅。
偏座上還有個老者,正在整理藥箱。“孫堡主,我醫術淺薄,實在無能為力。診金如數退還,我這就告辭。”
孫堡主麵露憂慮,“章神醫也已儘力,在下感激不儘。診金還請收下,否則孫琅心有不安。”
郎中無奈搖頭,接過診金,行了一個禮,步履沉重地離去。
崔一渡靜靜地看著孫琅,等待他的招呼。孫琅目送這位郎中遠去後,終於把目光落在了崔一渡身上,“敢問道長尊姓大名,師承何處?”
“山人崔一渡,師承清風洞紫陽真人。遊曆人間何以存,不辭常做蓬萊人。浮生隻為陰陽渡,尋得靈根濟紅塵。”崔一渡站起來,身長玉立,氣定神閒,嘴巴一開就是仙人風采。
自上次在靈州禹府與兩個道士鬥法競選後,崔一渡現學現用,也編造了幾句華麗的自薦辭,一瞬間把自己抬高了幾個段位,再加上仙風道骨的外形,徹底把孫琅給震住了。
過了一會兒,孫琅才回過神來,走到崔一渡麵前行了一禮,“崔道長,您的名氣在臨襄城中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今日有幸得見,實乃三生有幸。聽說您道法高深,手眼通天,不知道是否能為我孫家解除大難?”
手眼通天?
這人傳人,害死人。崔一渡感覺到輿論的強大可怕,他想,假若自己再多講幾天的經,恐怕就會被百姓傳為玉皇大帝下凡了。
崔一渡心中暗瘮,但麵上卻保持著莊嚴,“孫堡主,尊夫人的病確實非同小可,得進一步探明。不過,本山人既然來了,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崔道長為何說是我夫人病了,或許是其他人也未嘗不可。”孫琅眼神微變,表情嚴肅起來。
又來這一套!
崔一渡暗自叨咕。
有錢人大都是聰明絕頂之人,這一點崔一渡最清楚。像青龍門鄭家、禹勝銘這些大戶,不會被幾句花哨的空話所迷惑,請道長要先考察一番有沒有真才實學,確認無誤後才會掏出真金白銀。
因為他們不願意浪費時間和金錢在沒有本事的人身上,這些人行事嚴謹又耐得住性子,活該他們有錢!
崔一渡微微一笑,從袖子裡取出五張疊好的白紙,從容說道:“孫堡主,請任意選擇一張紙,在上麵用手指寫下尊夫人的閨名,我帶你窺探天機。”
孫琅覺得好奇,左挑右挑,抽出一張,在上麵工工整整畫了幾筆,然後交給崔一渡。
隻見崔一渡接過紙,輕輕展開,口中念念有詞,手掌往上麵一抹,紙麵瞬間泛起微光,映出模糊影像,隱約可見一女子臥床不起。
“這是……果然是得道真人!”孫琅雙手一拍,激動不已,眸光閃爍,似乎看到了希望。
崔一渡看著孫琅這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覺得很有成就感,這無非是藥水畫在紙上,碰到他手上的藥粉,發生了顏色變化,行內精英都懂的。
崔大師還加了功力。
這五張白紙全部都是一樣的圖畫,任憑孫琅怎麼選,都會選出他夫人的圖像。
不僅如此,崔一渡還準備了另外三份,分彆畫的是老婦人、少年公子和中年男人,代表孫家其他三人,每份同樣五張。
這二十張紙分開放進袖子裡縫好的四個口袋中,隻要崔一渡知道了病人的身份,就摸出相對應的白紙,把病人影像顯現出來,以證明自己的“手眼通天”。
崔一渡常用的伎倆,經過仙風道骨的形象掩護,以及戲法中和雇主的互動來催化,讓孫琅當時沉浸其中,少了理性思考,倘若事後他想明白了,崔一渡就會再用其他辦法繼續糊弄。
把戲要順利開展,關鍵在於得知病人的身份,這是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對高級段位水平的考驗。
孫夫人生病的事情是孫家的重大隱私,孫琅下令門人和郎中不得外傳。外麵百姓隻知道孫家有人生病,卻不知病人是誰,崔一渡暗中打聽了幾日也沒問出結果。
他隻探得孫家目前有孫琅和他的兒子、夫人和老母親,病人必定是其中的某一位,這不容置疑,否則孫府也不會如此慎重。
剛才崔一渡離郎中近,看見他整理藥箱裡麵的藥瓶,還用布巾擦拭瓶身殘留的粉末,就知曉病人的身份。
那些藥瓶上麵的標簽上貼著紅花、阿膠和玉經丸,崔一渡知道玉經丸的配方包括生地黃、當歸、桃仁、何首烏等,這些都是女子內調補血、美容養顏的藥物,孫府是有女人在生病。
阿膠和紅花對他七十歲的老母親不適合,唯一的可能就是孫夫人病了。郎中來了這麼多批,然後無功而退,說明孫夫人的病很嚴重,一般的藥物難以治愈。
崔一渡慶幸自己熟讀婦科醫典,要不是當騙子掙得更多,他也許就改行當婦科郎中了,畢竟他走到哪裡,都是妥妥的婦女之友。
他又煩這些心眼多的雇主,還得費儘心思編造把戲。
這下孫琅深信不疑,躬身行了一個大禮:“請崔道長務必施援手救我夫人,孫琅定當重謝。”
崔一渡微笑點頭,心中暗喜,表麵卻裝作淡然,緩緩說道:“此山莊有一股陰邪之氣,乃是妖孽所留,我需要細細查看。還有,我要見孫夫人一麵。”
“這……”孫琅麵露難色,“我擔心夫人不肯見外人。”
“我在遠處看一眼即可。”
孫琅沉吟片刻,說道:“好,崔道長請隨我來。一會兒見到什麼,請不要驚恐。”
“不會的。”崔一渡在孫琅的帶領下,朝著山莊深處走去。
他們來到一處名叫漱玉軒的幽靜庭院,建築典雅,花草奇異,卻透著一股冷清。崔一渡看著這處遠離主建築的院落,心想,孫夫人難道是得了傳染病被隔離,我得當心了。
他趁孫琅不注意,悄悄服用了一顆固本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