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很大,眾人沿著石室牆邊走,拐進了一條狹窄通道,裡麵陰冷潮濕,地麵長滿苔蘚,傾斜而下,直達深處。
“啊——”謝柄腳底打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如同坐梭梭板一般急速向下滑去,驚呼聲在通道中回蕩。他的刀鞘一路刮著地麵,青苔被刮出一道長長的黑褐色的泥痕,泥痕和屁股劃出的痕跡,皆沒入通道儘頭的黑暗。
其餘人一驚,忙抓住石壁凹處穩住身形。
“謝柄,你沒事吧?”仇野朝下方喊道。
黑暗中傳來微弱回響:“我……沒事,隻是腿被卡住了。”
“你等著,我們下來救你。”仇野朝下麵大聲回話,隨後邊走邊罵,“這通道居然是滑坡,為何不修成台階,你看這些青苔!”
“走吧。”薛從寒率先邁步,足尖試探著地麵的每一寸變化。眾人緊隨其後,用兵器拄地,手扶石壁緩緩下行,青苔濕滑,稍有不慎便會重蹈謝柄覆轍。
江斯南拉起崔一渡的手臂,把朔星劍放到他手上:“拿著用,小心彆摔了。”
崔一渡把劍推回:“你用吧。”
“我屁股肉多,不怕摔。”江斯南咧嘴一笑,將朔星劍重新塞進崔一渡手中,“萬一底下有動靜,你還能擋兩下。”
崔一渡無奈,隻好接過朔星劍,用劍鞘撐住地麵,穩住身形緩緩前進。
眾人一路下行,石壁愈發濕冷,苔蘚間滲出細密水珠,滴落聲在通道中回蕩如更漏。這段長滿青苔的斜坡約莫幾十丈,他們卻覺得走了很久,終於抵達底部的平地。
牆上的火把被侍從點燃,火光逐次亮起,照亮了這裡的石殿。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座青銅巨獸,形似虎豹,背生雙翼,眼珠在火光下泛著幽綠光澤,仿佛活物般微微顫動。
謝柄正倒在角落呻吟,一隻腳卡在斷裂的石縫之中,眾人合力用刀劈開石縫,將他拉出,所幸筋骨未斷。
石室儘頭有三道並列的拱門,門上分彆刻著“天”“地”“人”三字,下麵分彆是日月、山川和人物的圖紋,幽光隱隱,似在等待命運的選擇。
江斯南走近“天”門,凝視上麵的日月圖案,忽然目光渾濁,仿佛墜入無邊夜海,“天”字在瞳孔深處旋轉。他嘴裡不禁喃喃道:“天,天,天……嘿嘿嘿!”
崔一渡按住江斯南肩頭,用力搖晃:“小江,小江!”
江斯南猛地一顫,冷汗涔出,終於回過神來,嗓音發澀:“這……月亮在朝我笑。”
崔一渡說道:“這“天”門上的圖紋有點古怪,不可直視。”
眾人趕緊後退低頭,不敢看任何門上的紋路,唯恐神誌迷失。
薛從寒用火把逐一掃過三扇石門,隻見“天”門上的圖案熾烈如灼,“地”門卻吞光若淵,“人”門的圖案則是清輝浮動。他低聲自語:“到底哪扇門才是出路?”
仇野聽聞,說道:“老大,我選“天”門,天上有太陽和月亮,表示有光明,這個好!”他嘴上這麼說,腳下卻不敢動,目光頻頻掃過其餘兩門。
“天?”薛從寒拿不定主意,凝眉佇立,目光再次掃過三門。
眾人皆在思索到底該如何選擇,寂靜中,青銅獸殘影仿佛仍在暗處凝視,千年前的守望,從未終結。
薛從寒望著崔一渡,冷冷一笑:“你做了幾年道長,該如何選擇?”
崔一渡想:我這是哪門子的道長?你無非是想讓我打頭陣。也罷,今日我就露一手。
“好吧,容我窺探天機。”他閉目掐算,指尖微動,嘴裡嘰裡咕嚕念起經來。
江斯南在一旁竭力忍住發笑:你們得瞧瞧老崔的厲害!
突然,崔一渡睜開眼,肅然道:“世間萬物,分陰陽兩極,天地人三才,各有其道。天之道,在於高遠、光明;地之道,在於厚重、承載;人之道,在於變通、進取。若以五行論之,天屬金,地屬土,人屬木。金生水,土生金,木生火。水火既濟,方能前行。”
“你有完沒完!”仇野冷哼一聲,“不就是選個門嘛,哪有這麼多廢話!”
薛從寒若有所思,目光忽閃,低聲道:“水火既濟……”
崔一渡指著左邊“人”字石門,擲地有聲:“依我看,應選這道門。五行之中,木生火,火為光明、希望,代表著變通與進取,正合人之道。況且,我們為人,應以人為本,選‘人’門才是正途。”
就在此時,仇野不耐煩地跺著腳:“老大,這道士狡詐得很,管他什麼道理,我偏不上當,就選‘天’門。你們幾個過來,幫我一起推。”說罷,他朝身後幾人揮手。
薛從寒沒有說話,幾個侍從戰戰兢兢地走上前,剛觸碰到石門,“嗖”的一聲,暗器如雨點般從兩邊牆體射出。
那幾個部下瞬間慘叫,趕緊用刀格擋,結果兩人受傷,一人被劍射中頭顱,當場喪命。仇野動作快,躲過一擊,嚇得直打顫。
薛從寒臉色一變,怒道:“蠢貨,莽撞行事,你看看!”薛從寒袖袍一甩,把臉轉了過去。
“老大,我……”仇野聲音發顫,額頭手心皆是冷汗,“我……我隻是想試試……”
薛從寒目光如刃,掃過屍體,冷冷道:“試探?命都丟了,還探什麼!”
崔一渡默然合掌,低聲道:“天門雖亮,卻藏殺機;人門主變,反得生機。原來如此……”
“臭道士,少在這說風涼話,有本事你推門試試!”仇野在一旁氣得咬牙切齒。
崔一渡再次看向“人”字石門,深吸一口氣:“試試就試試!”
他大步上前,江斯南緊跟其後,把劍橫握空中,做好隨時應對危險的準備。其他人見狀,趕緊後退,遠離這三道門,拔刀做好了防禦。
“人”字石門並不緊,崔一渡緩緩推開,沒有暗器射出。門內,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麵而來,隱隱有光芒閃爍。
“看來選對了。”江斯南長舒一口氣,緊跟崔一渡腳步,朝門後走去。
“跟上!”薛從寒一揮手,帶著剩下的侍從,也急忙衝進“人”門。
仇野把外袍脫下來,胡亂裹住那具屍體的頭顱,雙手顫抖著將其拖到角落。他咬著牙,眼眶發紅,低聲道:“兄弟,對不住……是我害了你。等我活著回去,一定替你照顧你老娘和弟弟。”
“仇野,快跟上!”
“這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