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紀風是被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的晨光叫醒的。奧運村的房間格外安靜,隻有空調係統輕微的送風聲,像南島老家清晨掠過咖啡園的風,隻是少了草木的清香,多了些消毒水的味道。
他坐起身,順手摸過床頭櫃上的保溫杯——裡麵是昨晚晾好的涼白開,喝起來總比奧運村提供的礦泉水多幾分熟悉感。擰開蓋子時,目光落在了旁邊那袋福山咖啡粉上,包裝袋邊角被壓得有些皺,是出發前母親硬塞進箱子的,說“訓練累了衝一杯,聞著味兒就像在家”。
剛把咖啡粉倒進濾杯,宿舍門就被推開了。林宇軒端著個馬克杯走進來,防護服的袖子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剛測完體溫的電子貼。“早啊,”他揚了揚手裡的杯子,裡麵是淺褐色的液體,“隊醫說空腹不能喝濃咖啡,我衝了杯低因的,你這南島咖啡夠勁兒不?”
紀風往濾杯裡倒熱水,褐色的咖啡液緩緩滴落,香氣很快漫開。林宇軒靠在桌邊,翻著手機裡的防守數據:“看了德國隊的熱身賽錄像,漢斯是真的穩。”他指尖點著屏幕上的撲救畫麵,語氣裡滿是認可,“雖然這賽季在俱樂部沒怎麼出場,但他那反應速度,跟u16時比簡直像換了個人。尤其是對遠射的判斷,幾乎沒出過差錯,德國隊把他放首發,肯定是有底氣的。”
正說著,艾瑞克推門進來,手裡舉著個易拉罐似的東西,用法語嘟囔了句什麼,又轉成中文:“這破速溶咖啡還沒我家樓下的自動販賣機好喝。”他是中法混血,喝慣了巴黎街頭的濃縮咖啡,每次看紀風衝福山咖啡都要皺眉,“南島的咖啡豆太‘軟’了,一點焦苦味都沒有,哪像咖啡。”
林宇軒笑著把自己的低因咖啡遞過去:“湊活喝吧,總比昨天的速溶黑咖啡強。”艾瑞克撇撇嘴,視線掃過林宇軒手機上的漢斯照片:“這個德國門將?我在青年歐冠跟他碰過。”他突然正經起來,“看著高,其實移動很快,尤其擅長撲單刀,上次我們隊前鋒被他連撲三個,下場差點哭了。”
紀風把衝好的咖啡倒進消毒過的杯子,艾瑞克湊過來聞了聞,還是搖頭:“算了,等贏了比賽,我請你們喝真正的意式濃縮——前提是你能在漢斯手下進球。”林宇軒推了他一把:“彆烏鴉嘴,風的外腳背射門,他未必防得住。”
紀風沒說話,指尖劃過杯壁的溫度,忽然想起漢斯在u16時總搶他的咖啡喝,一邊齜牙咧嘴說“太淡了”,一邊又把杯子見底。手機震了震,是漢斯發來的消息:“熱身好了?我的手套已經曬透了。”紀風笑了笑,回了句:“等你嘗嘗南島的‘淡咖啡’。”
早餐的網格化隔間裡,最後一片麵包被紀風塞進嘴裡時,林宇軒已經在收拾餐盒了。黃色醫療廢物袋被他按得方方正正,裡麵裝著用過的一次性餐具和早餐時戴的kn95口罩——按防疫規定,接觸食物前後必須更換口罩,他的運動背包側袋裡,還備著三個獨立包裝的新口罩。
“王帥說門將手套忘在理療室了,讓咱們順路帶過去。”林宇軒把餐盒放進回收通道,轉身時扯了扯防護服的拉鏈,確保領口的密封條完全貼合。他的運動背包鼓鼓囊囊,側兜露出半截紅色護腿板,是廣州恒大青訓營定製的款式,邊緣被磨得發亮——那是他從青年隊用到現在的老夥計,每次大賽前都要在酒精棉片上擦三遍。
紀風正把保溫杯往包裡塞,裡麵是晾到溫熱的淡鹽水。南島人習慣訓練前補充電解質,他的背包裡永遠有兩樣東西:一小袋福山咖啡粉用密封袋單獨裝著,避免受潮),和一雙備用的防滑足球襪。“艾瑞克呢?”他瞥了眼隔間外,艾瑞克正對著防疫機器人的掃描口晃證件,法式麵包的碎屑還沾在嘴角,手裡拎著個透明文件袋,裡麵是打印好的德國隊防守站位圖。
“來了來了!”艾瑞克擠過來時,運動背包上的掛飾晃了晃——是個小小的埃菲爾鐵塔模型,他說“帶著能想起巴黎的訓練場”。他把文件袋塞進紀風手裡:“教練讓你重點看第4頁,德國隊左路防守的空檔,跟你在巴薩打歐冠時遇到的陣型很像。”
三人穿過負壓走廊,牆上的電子屏顯示實時消毒指數:“空氣置換率15次小時,表麵消殺覆蓋率100”。紀風在更衣室門口停下,從儲物櫃裡拿出那雙黑色足球鞋——鞋釘是昨晚請器材管理員特意打磨過的,適應東京場地的草種密度。林宇軒已經換好了訓練服,正彎腰係鞋帶,他的鞋帶永遠係成雙環結,說是在恒大時老隊長教的,“激烈對抗時不容易散”。
“王帥的手套。”紀風從理療室的消毒櫃裡取出那副黃色門將手套,上麵還帶著臭氧消毒後的淡淡氣味。王帥總說這副手套“跟手”,去年中超聯賽撲救點球時,指縫裡磨出的繭子正好卡住球皮。林宇軒接過手套聞了聞,笑著說:“比艾瑞克的速溶咖啡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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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克正對著鏡子調整防護麵罩,聞言回頭:“等會兒訓練完,我用隊醫的微波爐熱杯牛奶——你們倆誰要加咖啡粉?”紀風搖搖頭,他訓練前從不碰牛奶,怕腸胃負擔重;林宇軒卻點頭:“加一勺就行,上次試了下,南島咖啡混牛奶,居然有點像廣州早茶的薑撞奶。”
防疫巴士在樓下按了兩聲喇叭,是集合的信號。紀風最後檢查了一遍背包:戰術板、備用口罩、能量膠、還有那塊從南島帶來的貝殼掛墜——母親說“帶著能定神”。林宇軒拍了拍他的肩膀,護腿板在褲管裡發出輕微的碰撞聲:“走了,讓王帥好好陪你練練,爭取把漢斯的球門當成訓練靶。”
訓練基地的電子屏顯示“場地消殺完成”的綠色字樣時,防疫人員剛撤下最後一道隔離帶。王帥已經跪在球門前做拉伸,黃色手套在草皮上蹭了蹭,測試著場地的摩擦力:“草皮濕度剛好,比昨天軟了半指。”
紀風抱著足球走向點球點,林宇軒在旁邊幫他數著步數。“還是習慣七步助跑?”林宇軒看著他後退的腳步,自己則往後退了十步——那是他固定的助跑距離,從恒大青年隊就沒改過。紀風沒說話,左腳踩在點球點左側,這是他在巴薩練出的習慣,外腳背射門時能借到更多轉身的力道。
第一腳射門,足球擦著右側立柱入網。王帥撲向相反方向,爬起來時抹了把防護麵罩上的草屑:“還是老毛病,擺腿幅度太隱蔽。”他扔回足球,“再來,這次我預判你打遠角。”紀風接住球,指尖在球麵轉了半圈,這是他調整呼吸的小動作,在拉瑪西亞時教練總說“他觸球的瞬間,空氣都變慢了”。
林宇軒在另一側開始練習抽射,足球被他踢得像出膛的炮彈,砸在門柱上發出悶響。王帥喊著“輕點,門柱要被你敲壞了”,身體卻已經下意識繃緊——他太清楚林宇軒的習慣,射門時上半身會微微前傾,那是發力的信號,在恒大的訓練場上,多少門將栽在這個細節上。
艾瑞克抱著戰術板走來,把德國隊的防守數據拍在草地上:“漢斯撲點球時,70會先動右腳。”他指著屏幕裡的慢動作,“但他下地後能快速調整重心,風你那腳外腳背,得再加半分旋轉。”紀風正準備射門,聞言停住腳,把球往旁邊撥了半米——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在巴薩的戰術分析課上,他總愛這樣來回撥球。
雨絲突然密起來,器材管理員推著遮陽棚跑過來。林宇軒趁著間隙喝了口電解質水,瓶蓋擰得極緊,這是他在廣州練出來的,雨季的訓練場總免不了摔一跤,擰緊蓋子才不會漏水。紀風則從背包裡摸出備用襪子,南島人的腳汗重,潮濕天氣裡必須及時更換,否則容易打滑。
最後一組對抗訓練,紀風接林宇軒的傳球轉身射門,王帥飛身將球托出橫梁。三人同時停下動作,雨珠順著防護麵罩往下淌。“漢斯的臂展比我長三厘米。”王帥扯著護腕透氣,“但他撲高球時習慣抬左肩,風你下次可以試試吊右路。”林宇軒擦著額頭的汗,忽然笑起來:“等會兒去餐廳,我請你們喝熱湯——昨天看見有老火靚湯,像我媽燉的那種。”
紀風把足球塞進包裡,球麵上沾著的草屑和雨水混在一起,像極了他在巴薩第一次進球那天,諾坎普球場的草坪。王帥的手套被汗水浸得發亮,林宇軒的護腿板邊緣還沾著廣州帶來的防滑粉,艾瑞克的戰術板上,德國隊的防守圖已經被雨水洇開了一角。
“走吧,”紀風拉上背包拉鏈,金屬扣發出清脆的響聲,“讓漢斯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