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敢勸,隻能無奈地搖頭歎息。
拳腳相加的聲音在僻靜的巷子裡顯得格外清晰。
蘇惟瑾忍受著身體的疼痛,
眼神透過臂彎的縫隙,
看向地麵飛速爬過的一隻螞蟻,
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疼痛和羞辱是真實的,
但更多的是在預料之中。
張誠這種蠢貨,受了挫,
找不到自身原因,
必然會將所有怒火傾瀉到他認為可以隨意拿捏的對象身上。
今日詩會上,自己被迫展露的鋒芒,
無疑狠狠刺痛了他那可憐又可悲的自尊心。
這頓打,是代價,也是必然的過程。
但他心底那股原本隻是微弱的火苗,
此刻卻被這頓毫無道理的毒打,
徹底點燃,燒成了冰冷的烈焰。
決裂?
不,這從來就不是可以“裂”的關係。
這是主與奴,是壓迫與被壓迫。
要想擺脫,唯有…徹底掀翻!
張誠打累了,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指著蜷縮在地上的蘇惟瑾罵道:
“狗東西!給老子爬起來!
滾回去!今晚不準吃飯!
跪在柴房門口反省!
要是再敢有下次,
老子扒了你的皮!”
說完,他啐了一口,
整理了一下自己因動作過大而略顯淩亂的綢緞衣裳,
仿似打人是一件多麼耗費體力且玷汙他身份的活兒,
這才重新爬回了馬車。
“走!”車廂裡傳來餘怒未消的吼聲。
馬車再次起動。
蘇惟瑾緩緩從地上撐起來,
每一個動作都牽扯著身上的傷痛,
讓他忍不住吸了口涼氣。
他拍打著身上的塵土,
抹去嘴角溢出的一絲血沫
(可能是口腔內壁被牙齒磕破),
眼神平靜得可怕,
就像剛才那頓毒打並未發生在他身上。
他默默跟上馬車,
腳步因疼痛而有些蹣跚,
但脊背卻在不經意間挺得筆直。
回到張府側門時,天色已近黃昏。
張誠下車,惡狠狠地瞪了蘇惟瑾一眼,
丟下一句“滾去柴房跪著”,
便頭也不回地衝向內院,
想必是去找他娘親訴苦兼添油加醋地告狀去了。
蘇惟瑾依言走向後院那間陰暗潮濕的柴房。
路上遇到幾個下人,
看到他一身狼狽、嘴角帶傷的樣子,
都露出心照不宣或幸災樂禍的表情,
遠遠避開,無人上前詢問一句。
在這個深宅大院裡,
少爺打罵下人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柴房門口地麵粗糙,
散落著柴屑和碎石。
蘇惟瑾麵無表情地跪下,
膝蓋接觸冰冷堅硬的地麵時,
傳來一陣刺痛。
夜幕緩緩降臨,秋夜的寒風吹過,
帶著刺骨的涼意。
腹中饑餓如火燎,
身上的傷口在冷風刺激下隱隱作痛。
超頻大腦自動進入低功耗狀態,
減少能量消耗,
同時開始複盤今日詩會的一切細節,
推演後續可能的發展。
趙教諭的探究,趙文萱的關注,以及…
張誠這愈發強烈的敵意和羞辱。
時間不多了。
必須加快計劃。
那本暗中整理、批注的“讀書筆記”,
需要更快更謹慎地傳遞出去。
周大山那條線,或許可以開始考慮如何利用。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輕微的腳步聲靠近。
陳嬸偷偷摸摸地溜了過來,
手裡揣著半個冰冷的粗麵饃饃,
飛快地塞進蘇惟瑾手裡,
眼裡滿是心疼和無奈,低聲道:
“小九…忍忍…快吃了…唉…少爺他…”
蘇惟瑾接過饃饃,
感受到那一點冰冷的溫度,
看向陳嬸,露出一個寬慰的、略顯虛弱的笑容:
“謝謝陳嬸,我沒事。”
他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安撫力量。
陳嬸愣了一下,覺得眼前這孩子,
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換了彆人遭這等罪,
就算不哭哭啼啼,也該是怨天尤人。
可小九的眼神…
太靜了,靜得讓人有點發慌。
她不敢多留,歎了口氣,匆匆走了。
蘇惟瑾慢慢啃著冰冷的饃饃,
味同嚼蠟,卻一絲不剩地全部咽下。
他需要能量。
跪在冰冷的夜色裡,
他抬起頭,透過院牆的缺口,
能看到一小片墨藍色的天空,和幾顆疏冷的星。
風霜其奈何?
他輕輕活動了一下凍得有些發僵的手指,
在冰冷的空氣中,虛虛勾勒著兩個字。
那是他早已選定的,破局的第一步。
眼神冰冷而堅定。
如同暗夜中磨礪的鋒刃,隻待那一刻,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