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路市場是一個典型的北方露天菜市場,中間的地方用大棚搭了半個足球場地那麼大的地方供商販擺攤。
早市上人來人往,包子,油條,豆腐腦等各色早餐,應有儘有。水果,蔬菜,花卉也都有,街坊鄰居互相打著招呼,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鬨。
市場大門口左邊的幾棵大樹下,蹲著一溜人,衣著都比較樸素。每個人的前麵都擺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防水,抹膩子,木工,瓦工,家政,各種零工”等宣傳語,代表啥活都能乾,放一塊牌子似乎是零工找活約定俗成的方式。
阿源也放了一塊紙板牌子在自己的麵前,雖然隻是半蹲著,眼光卻始終在人群中搜索,似乎在等他要找的人。
在他旁邊的是膀大腰粗的人,同樣擺著一塊牌子,一邊刷著短視頻一邊唉聲歎氣道:“又沒活,又沒活,我阿星啊,今天啊,又沒活”。後麵的“今天啊”阿星是用的戲劇唱腔拉長了聲調唱出來的,活像是在演一出京劇。
迎麵走來了一位穿藏青夾克衣的中年男人,阿星看他朝這邊走來,忙舉牌說:“老板,您有活?是要做防水,還是乾木工,我都行,價格包滿意”。來人打量著阿星,沒有搭理他,而是徑直轉向了旁邊的阿源,問阿源:“種樹會乾不?”
阿源也沒想到來人會直接要他,而不要旁邊的阿星。在阿源看來,阿星應該是更像個熟練工才對,自己一看就是一個新手,這活能落到自己頭上真是神奇。
況且阿源在等他的要等的人,這個活不能接,隻好說:“種樹?我不會呀”。
對於阿源的回答,來人也很意外。
對於這個問題很少有人會回答“不會”的。為了拉到活,無論對方要什麼樣零工,工人們一般都會回答“會”,先把活爛攬過來再說,不會可以現學嘛,這才是零工市場的硬道理,太老實了,在哪個領域都隻會餓死。
“我會,我會啊”阿星在旁邊插嘴道。
“那就要你了,一天200,行就跟我走”。
“好嘞,走”。
阿星走的時候還興高采烈地向阿源擠了擠眼,心裡好像在說:“謝謝,承讓了哈”。
阿源微笑地朝他點了點頭。
繼續趴活,他要等人還沒出現,他要等的人是一個姓李的承包人,李老板最擅長的就是承包地化研究所後勤相關的活了,大活小活都離不開李老板。可以說,地化研究所可以沒有所長,但不能沒了李老板。隻要李老板幾個月沒出現,地化研究所的各種後勤小事隻能拖著,受著。
這會李老板正在早攤上吃著油條,喝著胡辣湯。突然手機響了,一看是地化研究所的後勤科長,馬上一臉笑容地說道:“孫科長啊,您早啊,有什麼吩咐?”
“一個小活,你找幾個人把實驗室那個老樓的紗窗都換一下,紗窗破損太厲害了,夏天蚊子多,蚊子都鑽進來了,員工都抱怨蚊子太多了,今天就開始弄”。
地化研究所是有一批八十年代蓋的老樓,還在用,上半年才重新粉刷過一次。
”得勒,馬上弄,我辦事,你放心“。
放下電話,李老板的腦子馬上飛快地轉了起來了。實驗室有4層,每層大概8個房間,每個房間大概4個窗戶,兩天的活,雇兩個人,每天250塊差不多了,兩天乾完就是1000塊,材料,金剛紗窗每扇按80塊成本算,材料成本總共不會超過8000塊,加上人工,整個成本不會超過9000塊。回頭給報個塊錢的報價,3000孝敬孫科長,這一單自己能淨賺六七千塊。
至於為什麼是塊錢的報價,而不是2萬元,這裡頭當然是因為孫科長的緣故。孫科長的權限隻能在2萬元以下,所以李科長每次的報價隻能是小於2萬,這樣孫科長直接就可以拍板決定了。超過2萬的話,就得走單位的流程了,這就有點搞得太複雜了,超出了孫科長的職權範圍,也有點不講兄弟義氣了。這幾年來,李老板一直和孫科長保持著這樣的默契。
紗窗從建材城認識的烏老板店裡直接拿就行,當務之急,是去市場上抓兩個臨時工來安裝紗窗。
這不,李老板摸著肚子,手裡夾著手提包,往市場走來。每每有臨時活,不管是洗地板,還是鋪路。李老板總是有人,市場就是他源源不斷地人才庫,各種業務都叫一個專業。
阿源遠遠地就瞅著見李老板從這裡過來了,趕緊把牌子舉得高高地,並大聲呼叫。
”李老板,李老板,這裡,這裡“,阿源朝裡李老板揮動著手中自己的牌子。
李老板本來已經是走過了阿源的位置的,被他這麼一叫又返回了點。李老板回頭一看,這人是誰啊,沒印象。
”你誰啊,不認識你,你怎麼知道我姓李的?“。